天空覆蓋了一層厚重的雨雲。
沒有星光月明,也不見遠處林立的建築物透出燈光,能夠算是光源的就只有設置在道路兩旁的街燈模模糊糊的光亮。
在街燈的映照下——
就算雨水打在身上,米索拉也還是不為所動,正眼注視著龍型生化物。
龍人奇里榭。
只看外表的話,她與人類少女簡直沒有兩樣,以現在這種隱藏著翅膀與尾巴的狀態,說她是就讀於學園研究機構的學生,一定沒有人會懷疑。
「我從奈奈口中聽了關於你的事。」
「!」
「這表情表示你還記得她。」
奇里榭的神色微微一變。
穿著雨衣站在她身邊的卡魯菈則神情複雜地低著頭。
「也是,是她照顧你生病昏迷的妹妹,可是不清楚詳情的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對奈奈使出電擊,讓她受傷。」
「…………」
「我明白你憎恨人類的原因,我也沒資格拿這件事責備你。在SIREN里的某些地方,進行著那種混賬研究的沒良心之徒,搞不好不是只有一兩群,可是啊……」
嘩啦啦的雨水聲。
大雨滂沱有如瀑布,自天空傾盆落下,在這樣的水簾幕中——
「你知道我來這裡之前,奈奈對我說了什麼嗎?」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奈奈要我幫助你。」
「什麼?」
「你懂嗎?照顧、救助你生病的妹妹,可是別說獲得你的感謝了,還反過來被你所傷,但奈奈她本人卻說要我幫助你!她打從心底相信能夠和你相互理解!」
米索拉握緊拳頭叫道。
為了不讓雨聲淹沒——
也為了讓奈奈這名少女未能及時傳達出去的心意一起乘載於話語中。
「……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就是為了證明這點,我才來到這裡,代替奈奈而來。」
一步又一步靠近。
距離大概只有五公尺,在這樣昏暗的夜晚中,也能清楚看到彼此動作與表情的距離。
「奇里榭,你只是在害怕而已,雖然最強,卻比任何人都害怕孤獨,所以才會把你妹妹牽扯進來,繼續流浪。」
「人類,注意你的口氣,我是為了保護卡魯菈——」
「我就是在告訴你那是錯的!」
最強的生化物也在一時之間被這句話給壓得相形見絀。
米索拉很用力地對著可悲的龍人大吼,他的喉間幾乎就要因此嘗到血的味道。
「奇里榭,你差不多該清醒了!你並不是在保護卡魯菈,你只是在妨礙妹妹與人類接觸而已,妨礙卡魯菈以及你自己站在與人類互相了解的立場,在那之前就阻止了一切可能的紅色標記,這就是現在的你!」
「……夠了!礙眼的人。」
忽然間。
奇里榭的手指綻放出類似雷電的光。
接觸到指尖的水滴傳遞出電流,再經由地上聚集的水窪擴散出去。
其速度是可與光速匹敵的每秒三十萬公里,乃物理學上最快的速度,別說是迴避,就連反應、辨識都不被允許的絕對速度。
但這道電擊卻停止了。
利用水這個導體確實傳遞過去的一擊,居然在接觸到米索拉之前停下。
「什麼……?」
龍人提高音量。
別提是否穿著絕緣服了,對方明明就處於全身被能導電的雨水淋濕的狀態,何況也沒有像久遠那樣使出絕緣的護甲。
但為何電擊會無法到達他身上?
「相當奇特的小把戲呢?你怎麼抵擋我的電擊?」
奇里榭稍微皺起眉頭,自己主動走向前。
——沒有叫妹妹卡魯菈逃開,而是主動向前與妹妹保持一段距離。
——完全表現出她的戒備。
「你很強,我打從心底這麼覺得。」
米索拉老實對奇里榭說出心底的感覺。
「真的強到無話可說,跟你比起來,我至今遇到的生化物都算不了什麼,可以明白SIREN為什麼把你指定成Ω種。這份強勁一定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守護妹妹,命運或者上蒼才賦予你這份特別的力量吧。」
「所以呢?」
「但在具備某個特別條件時,我和你的立場就會逆轉過來,沒錯,就是現在這個瞬間,我有機會贏過你。」
米索拉舉高手臂,筆直指著天空。
「這場豪雨是你說的條件?你是認真的嗎?對我來說,這樣的雨,才是最佳的交戰環境,不管你想逃到哪裡,都不可能逃離通過雨水傳導的電流。」
「——不,剛好相反。」
滲入鞋尖的雨水,還有聚集在腳下,有如小池子的水窪。
米索拉瞥了一眼周圍環境。
「正因為這場大雨,我才會贏。」
「想贏?你是在對誰說這種話啊?」
「我會贏,而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兩人都蹲低身子。
然後——
「把你帶到奈奈眼前。這次絕對要讓你和奈奈能夠互相理解。」
人類(米索拉)與龍人(奇里榭)同時往地面一蹬。
「人類,少自以為是!」
奇里榭腦後的長髮被一陣強風牽動往上飄,背後隨即就出現了讓人聯想到爬蟲類的巨大翅膀。
「我背負的憎恨……你又知道多少!」
龍人的翅膀幾乎都是由發電細胞所構成,奇里榭可以消耗體內儲備的龐大生物能量ATP,將其變換成強大的電流。
——自古以來,人類就將天上閃耀的雷電推崇為神話中的「神」。
——足可比擬其霹靂的強大電流。
「可憐兮兮地跪倒吧。」
奇里榭的手往下一揮,從她手指放射出來的電擊順著綿綿不絕的雨絲落到地面,經由水窪擴散開來,直逼米索拉。
電擊在水這個導體內的速度為每秒三十萬公里。
這次他絕對反應不過來。打算一招取勝的奇里榭放出的電擊卻在進入以米索拉為中心的幾公尺範圍內,再度被悉數彈開。
電流無法繼續往前進,彷彿周圍有一道隱形的牆壁。
「為什麼……?」
黑髮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震。
米索拉趁著這個空隙,拉近與她的距離,隨著米索拉的快跑,抗拒電流的絕緣空間也跟著移動。
「是離子分解?」
奇里榭瞪大眼睛。
一般來說,水是能夠導電的物質。
原因在於有各種物質溶解於水中,以離子的型態存在,因此構成了電流的通路。如果是雨水就更有利傳導了,因為雨水中含有從空中落下時挾帶的各種物質。
但唯有一種水是例外。
——將所有雜質都過濾掉的「純水」是唯一的例外。
——「純水無法導電」。
「我的生化物『方程式』掌握了我周圍的雨水所挾帶的離子結構,並讓它們全都重新結合成分子,所以我身邊並不存在導電的通路(電子)。」
「操縱電荷的能力……?」
龍型生化物的雙眼跟野獸一樣,帶著宛如傳說中——宛如真正的龍的壓迫感,炯炯有光。
「無妨,既然這樣就直接逮住你。」
奇里榭大力地拍了一下背後的翅膀。
瞬間。
黑髮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好快!」
「這種超出一般人的反應,看來你也和理裝執行者一樣能夠使用什麼重反應加速是吧,但不巧的是我已經看膩了。」
奇里榭逼近到米索拉的身旁。
雖然昏暗的環境還有這場雨使得視野不佳,但這個生化物靠近他的速度更是快到讓他差點看漏,對米索拉來說,這是未曾有過的經驗。
……這傢伙的肌肉應該幾乎都是發電細胞。
……就物理學來說,不可能發揮出如此超乎常理的運動速度。
換句話說,這個機動性的真面目是……
「你把製造出來的電能轉換成體內的動能嗎?」
「——被看穿了啊。」
奇里榭眯起雙眼的反應對米索拉的推測來說,正是最明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