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兄弟登陸 第三章 九龍的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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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這個名字似乎很難念。

她雖已不知重複念了多少次——望月、望月——至今仍會咬到舌頭。她似乎也不太喜歡自己的發音,將嘴噘得半天高,鬧起了彆扭。

平常喊次郎就可以了,但是她無論如何都想學會念他的全名,雖然噘嘴鬧著彆扭,但是在次郎沒看到的時候,她還是反覆練習著。

有一次,她詢問次郎關於「望月」在他的祖國指的是什麼意思。

次郎解釋完,她便滿面生輝。

望月!

她好像相當喜歡這個解釋,在那之後練習得比以往更加熱衷。

雖然沒有對她說,不過次郎喜歡看她蹩腳地念著「望月」。

望月·次郎——當她喊著自己名字的時候,那副吞吞吐吐又大舌頭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既奇怪又惹人發笑。

倫敦。

濃霧密布,以石材構成的古都。

雲上月朦朧,瓦斯燈的光芒也不敵暗夜的漆黑,世界仍在無知與民間的傳說中幸福地淺眠,尚未蘇醒。

身為海軍士官,赴任異國之地,有個決定他未來人生的邂逅正等著他。

那時次郎還是人類:那時她也還在身旁。那時未來在目眩神迷的另一頭無限開展,那時他也相信這將持續到永遠。

不需任何人口耳流傳,一切都記錄在世代相傳的血統之中。

在那個時候。

BBB

這裡是隸屬「公司」名下,遍布橫濱的建築物其中之一的房間里。

房間里傳出充滿幸福感覺的打呼聲。

打呼聲的主人位於房間中央,以坐在椅子的狀態下雙手雙腳受到捆綁,但他非但不覺得不自由,甚至還沉沉地熟睡著。

「……醒醒。」

「……呼呼……」

「……給我醒過來,吸血鬼!」

「……不必了,所以我說叫我『次郎』就好……啊,你看,又咬到舌頭……呣嗯……」

「…………」

次郎一臉幸福樣地傻笑著。

巴德力克僵著褐色的臉。身旁的部下詢問:「要記錄嗎?」他則不情不願地點頭。在訊問前就講夢話自己爆料的吸血鬼也真是稀奇。

「……次郎……啊?哼,原本是日本人嗎?也好。醒來!次郎!對自己目前所處的狀況稍微有點緊張感如何?」

「呼呼……」

「……聽清楚,你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不管你有多麼強大的力量,都不可能輕易逃掉。我們都抱持必死的覺悟,並了解風險有多麼龐大才來面對這個任務。」

「嘶呼……」

「……就算你有任何企圖,我們都一定會加以阻攔。就算這副身軀倒在吸血鬼的凶刃之下,我們鎮壓部隊全體隊員都會一心一力阻止第二次的『九龍衝擊』——」

「……呣嗯?啊……真是的!不可以,不是昨天才讓你吸過嗎……啊啊……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傢伙吶!呵呵呵……」

「…………」

巴德力克雙肩顫抖了一陣子,轉身告訴部下:「拿水來」。

他轉開部下遞來的保特瓶瓶蓋,將大量礦泉水灌在次郎頭上。

嘶嘶……白煙冒出。「噫呀——」次郎宛如尾巴著火的野貓一般扭動著身子。

「發…發生什麼事了!啊!這裡是……啊……鎮壓部隊!……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是被抓了。大家早安!現在的時刻是幾點了呢?」

「……傍晚六點十分,快要日落了。」

「那現在就還沒日落嘛!唉——真是的,妨礙睡眠不是對待俘虜該有的方式吧?而且還是連續兩個晚上。」

次郎搖頭晃腦甩出水珠,其中一滴飛到巴德力克臉上,他終於揚起粗聲:

「給我適可而止!明明是個俘虜還從大白天熟睡到現在!」

「這又是一句欠缺常識的言論。吸血鬼在白天睡覺是自然的定律,真看不出你還是個對吸血鬼戰的專家呢!」

「搞清楚狀況再開口!我們可是連古血也不敢輕視的『公司』鎮壓部隊,竟敢在我們面前擺出那種一派輕鬆的模樣……再說你身為被我們拘禁的吸血鬼,居然敢呼呼大睡,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嗄!?」

「膽量很大吧?會像我這樣的一定是來頭頗大的吸血鬼,不能掉以輕心哦。」

「這種話不要自己掛在嘴邊,混蛋吸血鬼!」

「Fug Sucker?」

次郎裝出被下流言詞驚嚇的模樣,可是刻意過頭的表情反而更惹毛了巴德力克。

兩名在巴德力克身後旁觀代理隊長訊問過程的部下,一臉不安地彼此相望。代理隊長雖是優秀的指揮官,卻不擅於應付這種場面,腦中在想什麼總是直接寫在臉上,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好事或壞事。

不曉得是否感受到部下的擔憂——「總之!」巴德力克清了清喉嚨再次警告:

「若你以為還有隨時能夠逃出去的餘力,那就讓你認清事實吧!我們已經知道你怕流水與陽光,對聖經、十字架也很弱。啊,對了,大蒜也不行。而且不只這間房間,這棟建築物全部都已經以抗吸血鬼物質加以封印。給我聽清楚,想逃是不可能的!」

巴德力克說著,還得意地哼聲。那一嘴超出必要程度的挖苦口吻,似乎是來自昨晚受辱懷恨的報復。次郎失落地回答:「我知道。」

吸血鬼依血統不同而有不同的弱點,因此掌握對目標個體有效的抗吸血鬼物質是對吸血鬼戰的基礎。因此在公園逮捕次郎之後,沒給他任何對話的機會便當場一一實驗。

「唉,我們也想不到你竟然對事前準備的所有抗吸血鬼物質都有反應,真是沒看過這麼劣等的血統。」

「哼,姑且不論你類似拷問的行為,對人權的侵害也非常嚴重,明顯違反國際法。」

「哈哈哈!恕我孤陋寡聞,沒聽過人權也適用於吸血鬼。另外,國際法才不管吸血鬼的血統為何,只要一經發現就是處以釘樁之刑。」

「真是個討厭的時代,真懷念充滿愛與浪漫的歌德恐怖風格。」

「這個時代會欣賞那些的,也只剩那些有怪癖的傢伙了吧!從那次事件以來——」

當巴德力克講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隨之產生變化。次郎敏感地察覺對方的改變,不再故意激怒對方。

「……再確認一次,你宣稱與那些難民沒有關係。」

「正是如此。」

「你也不清楚他們的底細。」

「就跟我被捕時告訴你們的一樣,他們是『斷絕血統』的集團,類似領導者的女性名叫凱麗·黃明明已經無處可去卻被『公司』到處追趕,是一群可憐的難民,令人忍不住對他們掬一把同情淚啊!」

「關於他們的計畫、藏匿場所、人數與裝備……」

「不知道。話說回來,這是對昨晚恰好遇見的對象能滔滔不絕地回答的問題嗎?」

「……關於構成人員的個別血統……」

「就跟你說不知道了。我不會說謊,也沒必要。」

次郎與巴德力克無語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取下次郎的護目鏡後,以巴德力克為首的鎮壓部隊便都戴上半透明的眼罩。吸血鬼之中有的能以視線催眠人類,眼罩就是應對的裝備。

「……那麼為什麼他們會與你接觸,甚至想邀請你成為同伴?」

「啊啊,真的很可惜!當初要是跟他們走,現在就不會被關在這種地方,也不會被骯髒的男人訊問了。」

「開什麼玩笑!就算你不知道他們的事,也說得出自己的來歷吧!」

「這部分我也應該說過。我是從鄉下來的吸血鬼,事實上我們也是『斷絕血統』,如今血族中只剩下弟弟而已。」

次郎很乾脆地回答——雖然撒了一些謊。

巴德力克板起一張臭臉——

「關於……你弟弟的去向。你不想知道嗎?」

次郎臉上的表情立刻消失。

「給你一個警告。」

他以一股從剛才的輕佻口吻難以想像的冷酷聲調說著:

「倘使舍弟遭受危險,就算分離很遠我也能夠察覺,請絕對不要對他出手。」

「出手又如何?就憑你這個模樣?」

「『我說,不要對他出手。』」

那是令人不禁顫抖的聲音。

即使配戴著眼罩,巴德力克仍感到毛骨悚然而本能地別開目光。

拘束絕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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