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Scene.1

「喔喔,還有滿多人在排隊呢。」

冰冷乾燥的風吹過喉嚨的星期六下午,我——長谷川昴和五個孩子一起悠哉地走在商店街上。

不,或許「孩子們」快成為一種失禮的表現方式了。因為「小學六年級的二月」是已經非常接近國中生的時期,她們即將展翅飛向更廣大的舞台。望著不算大人也不算小孩,正處於轉捩點上的大家背影,讓我不由得感到很耀眼,也產生一絲寂寞感。

這番話有點語病,聽起來簡直像是我希望她們一直當小學生,不過當然不是那種意思。只是實際感受到現在的關係……自己能身為慧心學園小學部女子籃球社教練的時間已經不長,才會混入了一些消沉的情緒。

但是講到分量,當然是希望佔了壓倒性的比重。她們五個人成為國中生後,能以球員身分成長到什麼程度呢?為了面對未來,幫大家建立起盡量堅固一點的橋樑,從今以後也必須慎重度過所剩無幾的每一天。

「我本來以為避開午餐時間就沒問題……」

聽到我因為排隊人潮而感到佩服的發言:水冢紗季睜大眼鏡後方的雙眼並開口回應。我們今天的目的是要前往鈐蘭大道新開的烏龍麵店進行午餐會。紗季家是位於同一條商店街上的餐飲店,這裡大概是讓她特別在意的存在吧?或許這次造訪也多少兼有幾分「取材」的意圖。當然,她看起來完全沒有抱著敵對心之類的情緒。

「真的嗎~~我已經餓扁了耶~~」

三澤真帆露出消沉的表情,彎下腰抱住胸口下方。現在時刻已經過了午後一點半,由於這裡在正午時間已經連續好幾天都大排長龍,所以我們才會判斷要把時間稍微往後延。然而或許也因為是星期六,看樣子來客數尚未衰減。

「哦~~人家也已經餓扁了~~說不定可以比平常吃得更多~~」

袴田日向依舊帶著笑容高舉起右手,這種隨時保持開朗的言行正是治癒的象徵。聽到這句話,原本有點沮喪的真帆也立刻恢複笑容挺直背脊說著:「說的也對!要吃大碗的!」

「耶嘿嘿,要點什麼呢?」

香椎愛莉舉起手抵在下巴上,露出委婉的微笑。雖然她擁有天生優異的高大身材,但這種時候的表情和大家一樣純真,實在非常可愛。讓我再度認知到她果然和其他人同樣都是十二歲。

順便一提,今天她哥哥香椎萬里也有獲得邀請,不過聽說他卻以:「烏龍麵?根本填不飽肚子!」這句話一口回絕,那傢伙真是外行。

「昴大哥已經決定要點什麼了嗎?」

最後是身旁的湊智花,她抬起頭看向這邊並提出問題,只綁起一邊的頭髮也隨之晃動。她是個只要拿起籃球,就能以不輸給任何人的凜然氣勢和速度感來深深吸引住他人目光的少女,然而平時的模樣卻人如其名,宛如花朵般溫婉,這樣的落差總是讓我吃驚。我想這種部分也是智花擁有的魅力之一吧。

「嗯~~,老實說我還在猶豫。因為天氣冷,本來想說吃熱的比較好……」

我稍微考慮一會兒,才略帶苦笑回應。根據聽來的情報,聽說這間店自稱是正統的贊岐烏龍麵。既然如此,畢竟今天是第一次造訪,或許該選擇單純的釜揚烏龍麵來享受麵條本身的口感,但是我又想吃湯烏龍麵來品嘗麵條和湯汁交織出的風味,或是豪爽吸食蛋拌烏龍麵的快感也讓人難以捨棄。再加上要是限定菜單還沒賣完,似乎也有可能受到誘惑……

不行,果然無法做出選擇。算了,我想大概還要花上數十分鐘才會輪到我們,可以煩惱到最後一刻再決定答案。

「日向妹妹已經選好了?」

「哦~~人家果然還是想吃濃湯烏龍麵~~」

「日向你真的很喜歡濃湯烏龍麵耶~~我要吃什麼好呢……果然還是咖哩烏龍麵嗎?」

「我想吃基本的湯烏龍麵,特別的菜單等下次來的時候再挑戰。」

我一邊和其他孩子也討論起菜單內容,同時走向隊伍的尾端。沒過多久我們後面又增加一組客人,這時有一名女性慌慌張張地從店內走向這邊。

「本日準備的面只能供應到這邊。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要是又有新的客人過來,能麻煩幾位告訴對方這件事嗎?」

這樣告知的女性店員獲得大家諒解後又再度彎腰行禮,接著才回到店內。

「好險啊,!差點因為紗季的作戰而吃不到烏龍麵。」

「才……才沒那種事!既然有確實趕上,反而該說是精準判斷吧!……算了,這麼驚險的確有點超乎預料。」

所有人都放心地呼了口氣。臉上掛著挖苦笑容的真帆舉起手肘撞了紗季幾下,她則以有點慌張的態度推好眼鏡並反駁說道。

「看這情況,要是我們更早來可能得等很久,所以說不定真的挑了個絕佳時機。而且也不必顧慮後面的客人,可以定下心來慢慢吃。」

因為感覺到紗季似乎有點在意,所以我開口附和紗季的理論。畢竟只要一想到後面還有人排隊就會不由自主地認為必須快點吃完離開,因此以結果來說,說不定這是最好的選擇吧。

「沒……沒錯吧!……總之,今天還特地請長谷川先生也一起來,幸好沒有因為賣完而吃不到。」

「不不,反正很近,就算沒吃到也不需要那麼在意啦。」

「哦~~沒吃到烏龍麵的話,可以吃紗季家的什錦燒~~」

正如日向妹妹所說,還有這種選項。不管怎麼樣看來可以順利吃到,今天就好好享受烏龍麵吧。

「下一組就輪到我們了。」

「嗯,我也好餓。」

閑聊約十分鐘後,一行人終於到達店門口。或許是受到空腹感煎熬,智花和愛莉都像是鬆了口氣般對彼此一笑。我也差不多開始感到有點難以繼續忍受,不過實際上的等待時間似乎比想像中還短。或許是運作恰當所以翻桌率很高吧。

順便說一下,這間店似乎是叫做「芯力」。這命名的含意是對咬勁有特別的堅持嗎?

「六位客人這邊請~~!」

之後不消多久,我們終於踏入店內。內部裝潢雖然簡單卻很整潔,桌子之間也保有相當寬廣的間隔,還設置了吧台區,即使是只身前來的客人也能放心。看到這種沒有多餘的實用之美,讓我不由得對味道方面也更加期待。

「這裡是客人點完餐之後才煮麵呢。」

「煮烏龍麵挺辛苦的呢~~」

智花和真帆邊看著菜單邊感嘆地說道。話說起來,畢竟她們五個人都「有經驗」,也就是曾在我生日那天從麵粉開始親手製作出烏龍麵。採用先煮好備用的方式當然在出餐時會比較輕鬆,不過沒有那樣做的這一道功夫讓人感受到店家的強烈堅持。

順便解釋一下,聽說先煮好備用在贊岐烏龍麵這種流派中並不算是偷工減料的行為,反而似乎是標準的販賣方法。只要先把粗面過一次冷水,在一定時間內好像都能保持適度的咬勁。

「請問各位決定要點什麼了嗎?」

我們在所有人都決定好後請店員過來,並提出想吃的餐點。最後我和智花還有紗季選了湯烏龍麵,愛莉和日向妹妹是熱的濃湯烏龍麵,真帆是咖哩烏龍麵。另外還各自追加了想要的配料,例如天婦羅和溫泉蛋等等。

「讓各位久等了!」

之後又等了不到十五分鐘,六碗烏龍麵終於同時出現。

「明明大家點的東西都不一樣,卻可以同時做好送上桌……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這卻是不容許任何合作環節出錯的辛苦工作。雖然還沒吃,但我已經能理解為什麼會大排長龍了。」

「哦~~天婦羅也是剛炸好,熱騰騰~~」

「溫泉蛋放在另一個碗里的做法也很棒,因為這樣就可以在自己喜歡的時機再加進面里。」

自己家裡經營飲食店的紗季針對只有她才會注意的部分提出稱讚後,日向妹妹和愛莉也因為店家的細心安排而發表開心感想。

至於我,視線已經被眼前的面碗深深吸引。冉冉上升的熱氣中充滿豐富的魚乾芳香,卻沒有參雜分毫魚腥味,醬油成分不會過強的黃金色湯汁更保證能襯托出小麥的美味。身為主角的麵條也像是被聚光燈照到般閃著美麗的光芒,我想只要每吃一口,就會在嘴裡充滿彈性又熱情地持續舞動吧。

啊,不行了,實在無法繼續忍耐。

「我開動了!」

大家或許都抱著相同心情,沒有互相招呼就直接異口同聲地這樣說道。然後紛紛著急地拿起筷子,只有吸起麵條的輕快響聲演奏出讓人愉快的和聲。

「…………!」

下一瞬間,每一個人都幾乎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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