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話 IXA們

奔跑、 奔跑、奔跑。

在湛藍得發蠢的南美天空下,和老頭兩個人,狂奔著。

在身後追趕著的,是各種語言交織出的怒罵聲和腳步聲,以及發出咻咻聲響穿破大氣,擦過身邊的子彈。

『可惡,喂,老頭!那些傢伙到底是什麼啊!』

『啊啊恩?一看不就知道了么,是流氓喔,有本地的,還有中華幫的YO!』

踏著沙塵,踩過倒在路邊的腐爛玉米。

『只是稍微做了筆投機的生意而已YO,本來好好挑撥雙方,讓他們自相殘殺就好了——只是被殘存下來的傢伙發現了而已,HAHA!』

『個魂淡,為什麼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給我呆著呢!』

和老頭兩人,穿著在當地買的花哨的夏威夷衫(*傳說中的AROHA!YO!)。在胡亂搭建著臨時房屋,空氣中彌散著垃圾惡臭的小巷子里狂奔著。

啊啊——這是在做噩夢吧,一兔不禁這麼想著。

這是去年在巴西,還是前年在墨西哥,又或者是——各種回憶混雜在一起,不管哪一個都是悲慘的遭遇,所以很難區別出來。

老頭子的職業是、自稱、追夢的旅人。實際上,雖然感覺像是個體貿易商,但是從一處去到另一處,不知為何,在哪都是拳頭和子彈交織飛舞,然後一起爆發的狀況。

本人則完全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所以性質就更加惡劣了。一個人愛去哪去哪就算了,還總是喜歡帶上一兔。一兔只希望他別再把麻煩牽扯到自己身上。

——說到底,考慮一下為什麼老頭會變成與一兔共同生活的情況,那是槙那一兔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在事故中他失去了雙親,一兔本身也受了重傷,然後就被老頭給領養了——自己是這麼被告知的。

根據傳聞,一兔由於事故的後遺症,失去了記憶。雙親也沒有比較親近的親戚、或者朋友——老頭子當然,也不是他們的親戚之類的。

『那,為什麼——我會和老頭子一起生活呢?』一兔曾這麼問過。

『——嘛,朋友的請求可不能拒絕ZE!』(*ZE是那該死的語氣詞……下同。)然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然後,除此之外的,就算問了那老頭也不肯告訴他了。

那大概,不是謊言吧。雖然是個亂七八糟的老頭,但卻有著莫名講究道義的地方。

雖然逃跑也好藏起來也好說謊也好都是家常便飯,但只有對『男子漢的約定』會拼了命——就算要以此身曝於槍林彈雨之下也會守護到底。

——但是,就算這樣,為什麼會突然就不見了呢。

要怎麼面對朋友的請求,把十六億推到我身上,這對朋友說的過去嗎?

這樣的思考,在夢境中挖掘出了新的記憶。

——曾經對老頭說過,初中畢業以後就要離家出去工作,對自己的照顧到那時候就夠了。但是,老頭子笑了——咚的把現金、把學費丟給了他。

『還沒到那個時候YO』

——沒到那個時候?

『到那時候的話,就算你哭著說不要也會把你給趕出去的ZE』

那樣的話。

在我十七歲生日的時候,之所以突然就消失了——是那個時候到了嗎?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該一句話不說就走掉吧。

——結果,就算是那樣的老頭,自己實際上也是愛著他的吧。一兔是這麼想的。

——只有老頭一個、小孩一個的沒有血緣維繫的家庭。

其實並不是他人所想像的那般不幸的環境。從洗老頭子的兜襠布開始,到做下酒小菜的廚藝都充分訓練了。歲數到兩位數的時候,基本上所有事都能靠自己完成了。到了初中的時候,和經常離家外出的老頭一起的生活,反而變得輕鬆多了。

像好萊塢電影一樣的『海外旅行』也,嘛——恩,是不錯的經驗——姑且當成是這樣吧。

而相對的,本來應該是挺好的一對組合——如今又一次,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感覺胸口空蕩蕩的,像開了一個大洞一樣。

真的,又變成孤身一個人了。

既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誰都不在,只有一兔一個人。

『才沒那回事YO!』

多麼讓人眼花繚亂的怪夢啊。

——這次,又是,小學時候的記憶。

自己的雙親真的是在事故里死掉的嗎?

那樣的話,至少應該有一兩張照片留下來吧。居然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這太奇怪了吧。事故什麼的其實是騙人的吧。自己——自己其實是被拋棄的小孩吧。

對哭著這麼問著的自己,老頭子很難得的,感覺有點困擾似的——把那關節嶙峋的大大的手放在我的頭上——不經意露出認真的神情——

『孩子,你的爸爸和媽媽,可是把最珍貴的禮物留給你了吶。』

『——禮物——?』

『是啊』

『——在哪』

『名字呀,男孩』

『——名、名字——?』

老頭點了點頭。

『可是,我的名字——、班上的傢伙說了——我的名字是——』

++++++++++++我是分割線你好

就在這時候——槙那一兔模模糊糊睜開了眼睛。

進入眼界的,是純白的天花板。緊接著,消毒水的清潔氣味湧進了鼻子。

——這裡是、醫院?

緩緩的,撐起身子。從窗帘的縫隙可以窺見外面的黑暗,看來還是深夜。

——又來了啊,不禁想著。因為經常和那破天荒的老頭在一起,對於進出醫院早就習以為常了。清醒過來發現已經躺在病床上,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肚子感覺到重量——不過是讓人感覺很愉快的重量感。純白的床單上,像漆黑的墨汁流瀉下來一般——長長的、艷麗的、深不見底、令人不禁讚歎的黑髮蔓延開來。

女孩,把一兔的身體當作枕頭,安穩的沉睡著。

——是、那個少女啊。

形狀漂亮的鼻子,配合著節奏規律的呼吸,微微的膨脹,縮小。

確實、是叫伏姬咲耶花的少女吧。

我真正的債權人,也是領導弓弦羽的伏姬一族的當主大人。

和奇怪的雷公戰鬥的女孩子。

然後——把我——

無法移開眼睛。真的——好美,像人造物一般的精緻。

無論哪裡、只要稍微有一點偏差,一切就都被糟蹋了,正是以如此奇蹟般的平衡,將一切配置好一般的作品。伸手碰觸必然是愚蠢的,就連就連這樣看著,也讓人感到惶惶不安,擔心一不小心就碰壞了。

眉毛纖細,睫毛修長,鼻樑英挺——

再加上——彷彿要把眼睛都吸進去一般的、櫻色之唇。

——然後,這個女孩子、突然——把我的嘴唇給——

柔軟的觸感,甘甜的滋味,讓人融化一般的官能體驗,在腦中重現了。

像是要確認那記憶的殘渣一般,左手無意識的伸向自己的嘴唇。

『——呼呼,就看這麼睡著的時候,還真是漂亮啊,我家的大小姐』

不經意間傳來的聲音讓一兔的心臟猛的跳了一下。

『感覺如何?不會覺得哪裡痛,還是不舒服吧?』

慌張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房間的一角。

在那裡的,是坐在鋼管椅之上,背靠著牆壁的一名少女。

留著馬尾的——不,不如說,用全發來形容要更為恰當(*全發:總之是一種髮型,江戶時代的髮型?把頭髮綁成一根,其實就是馬尾吧OTL),彷彿時代劇里年輕武士那般的凜然、颯爽,同時又不可思議的讓人感覺很親切,就是同時擁有這兩種特質的奇妙五官。

確實是——

『額,你是、《柳生》——《柳生十兵衛》小姐?』

雖然用這種叫法稱呼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少女總感覺很奇怪,但事實上,她正是被這麼稱呼的——並且,絲毫無愧於過去那位劍豪之名,展現出超絕的劍技戰鬥過了。

『恩哼,不過,現在——』少女說著把右手的手甲抬起來讓他看了看。——記憶中應該有的花紋消失了。

『只是單純的女高中生兼這位大小姐的隨從罷了。我叫千葉真琴,新學期開始就是弓弦羽學園高中部三年級了。真琴同學也好,小真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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