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斷流動。
時間……不斷流動。
自古以來,人們常以水流來形容時間的流動。
這是因為河川和緩的流動與滿潮、退潮的動向,在人們的眼中看起來,與無法倒流的時間概念十分相近——約翰·提托在「@ch」上用河川比喻世界線,想法應該也是來自於這個概念吧。
我一面淋浴,一面陷入沉思。
從頭頂上淋下的大量水滴就像傾盆而下的時間,在我的身體表面上滑落。
時間的概念是絕對的。
我們人類無法改寫經過的時間,因此經常以恐懼的眼光,注視著時間所帶來的變化、變樣、變質——以及名為死亡的最後終點。
然而同時,少了時間的概念,我們又什麼都做不到。
沒有時間的經過,就沒有「運動」這種需要時間經過的現象,也不再有所謂的「成長」或「發展」。
沒錯。舉凡「思考」、「誕生」、「前進」、「進化」,都是時間帶來的成果。
支配時間就等於是支配世界的法則。即使支配的範圍是受限的,影響力仍然舉足輕重。
既然如此……出於研究者的道德良心,絕不能由任何人獨佔它。
根據報告內容,SERN已經成功製造出黑洞了——一如約翰·提托在「@ch」上寫的一樣!而且SERN已經使用了這種技術,成功讓人類進行時間旅行,移動到過去的時代。
目前他們的技術跟電話微波爐(暫名)一樣,都還不能將完整狀態的生物傳送到過去。但他們一再嘗試,已經做過好幾次實驗,完成技術只是遲早的事吧。
然而,SERN並不打算對社會大眾公開他們的技術。這項技術預定只會為了他們的贊助人——稱做三百人委員會的組織使用。
只要是身為研究者,誰也無法坐視他們的暴行。
不,如果「求知」的心愿是人類的根源慾望,那麼他們背叛的,就不只是所有研究者了。
他們背叛的是全人類。
「……如果SERN公開發表了這份資料,爸爸也不會變成那樣了。」
SERN在四十年前開始研究時,如果對全世界發表了他們的狀況與進度的話,爸爸就不會那樣沉迷於偽科學了。甚至時光機研究本身會成為一項正統的學科分類,而不會被學界視為偽科學。
——我跟爸爸也不需要分開了。
伸出手,關緊水龍頭。水流……停止了。
但,時間不會停止。
這是當然了。
「……對,這是當然的。」
然而,竟然有人企圖顛覆時間的流向。
有人踐踏了人類「求知」的願望。
我無法饒恕他們。
牧瀨紅莉棲無法饒恕他們。
「為了我至今建立的『堅定的信念』。」
……我,決不會饒恕SERN。
☆
昨天整個晚上,看著橋田使用IBN5100入侵SERN後,早上我先回飯店一趟,稍微休息一下。
雖然只是小睡片刻。不過多虧了睡眠保健食品與年輕體力,沒有殘留多少疲勞感——對SERN的憤怒以及新實驗的好奇心應該也有很大影響吧。
岡部說下午將重新開始進行電話微波爐(暫名)以及原因不明,能夠傳往過去的郵件的實驗。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等著我們……,老實說,我非常期待。
我以輕快的腳步以及雀躍的心情——當然,我並沒有忘記對SERN的憤怒——前往研究室……直到那一刻為止。
「啊,是克莉絲耶。嘟嘟嚕——!」
當我就快抵達研究室時,看到真百合、岡部與橋田從對面往我這邊走來。
「喔喔,助手。有好好休息嗎?」
「不準叫我助手。」
我二話不說地駁斥岡部,並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他們好像剛剛去吃了午餐回來。順道一提,我的午餐是在研究室正後方,一家網路上評價很好的沾麵店吃的。我是因為距離近才選擇它的,不過味道也非常棒。
這是我第一次吃沾面,下過帶有黏性的濃厚海鮮豚骨湯頭,配上滑溜的粗面實在太美味了。滋味無可挑剔,讓我覺得以後想吃拉麵的時候,也可以把沾面考慮在內。
……拉麵的感想就到此為止吧。
總之,與岡部、真百合他們會合時,我注意到一個銳利的視線正盯著我看……,目不轉睛、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我的眼神。
是昨天瞪我的那個少女。聽說在研究室大廈一樓的映像管工房打工的她,用跟上次一樣的危險眼神看著我。如果對方只是個普通人,我沒甚麼好擔心的;但她的動作看起來像個軍人。
她身上那股尖銳的氣氛,讓我無法無視於她的存在。
她剛才似乎也跟大家一起去吃飯了。那為什麼就光對我敵意這麼重呢?我正在煩惱時,跟昨天一樣,應該是映像管工房店長的光頭男性叫住了她。
於是她繼續維持對我的警戒心——或者應該說成敵對心比較正確——衝進店鋪里去了。
「她是怎樣?」
現在的我,實在無法明白她為什麼對我敵意這麼重……
☆
「緣捉繪藝?」
真百合帶有問號的一句話,在研究室的空間里響起。
經過那場奇妙的遭遇後,我們走上研究室,等待我們的卻是岡部的一句「現在開始舉行圓桌會議」。真百合剛才的疑問,就是對岡部的台詞提出的。
「啥圓桌會議?」
橋田也問道。
「就是Labmen齊聚一堂的會議。」
岡部自信滿滿地說。但橋田立刻給他一個吐槽。
「我們有開過這種會議嗎?」
「而且這裡根本也沒有圓桌啊。」
我繼續給予追擊。
「沒有真的圓桌。但我們Labmen心中都有一張圓桌。不是嗎?」
「聽你在蓋。不要隨便在別人的心裡放奇怪的東西好嗎。」
岡部以深沉的聲音說著毫無根據的話。
不過其動機似乎還算正當。因為真百合昨晚不在場,為了向她說明目前的狀況,所以才要開這場會議的樣子。
……幹嘛不一開始就說清楚啊。
岡部雖然中途離題了好幾次,不過還是對真百合仔細地說明了整件事情。聽到他的用心說明,不禁疑惑這男的為什麼平常不能像這樣說話。
……不過,可以知道他是很重視真百合的,這點不會鐺。
除此之外,雖然我跟真百合才剛認識不久,但我已經看出她具有相當敏銳的直覺與觀察力。看真百合平常獃獃的可能很難發現,其實她的心思是很細密的。想隱瞞她一些事情,恐怕會適得其反。
岡部決定告訴她一切,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我也贊成他的想法。
「事情就是這樣……為了搶先SERN一步,我們必須儘快完成電話微波爐(暫名)的時光機功能!」
岡部高聲宣言。但真百合聳了聳肩,說:
「咦:……,對真由子來說太難了,聽不太懂耶。」
「總而言之,SERN是壞人就對了。」
岡部如此斷言。這時,橋田對他提出疑問。他的疑問是關於我們所面對的一個根本問題。
「你說完成電話微波爐(暫名)的功能,可是我們不是已經成功寄信到過去了嗎?」
「……那也才兩次而已。而且我們還沒查明在什麼樣的時候才會發生那種現象。」
「依照上次的實驗結果,只有產生放電現象的時候才能寄嘛。」
橋田自言自語,像是在做確認。
對。只成功了兩次。這就是我們手上僅有的牌。
就算能把資訊送往過去,也得找出確定的方法,不然就沒有意義了。必須化偶然為必然。
依照直覺推測,我覺得那個放電現象應該是給予黑洞電荷的行為。
當然,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令人難以置信地,這就表示電話微波爐(暫名)裡面形成了黑洞;不過本來就有人稱呼用來製造黑洞的大型強子對撞器為大型微波爐。兩者的原理是很相近的。
換句話說,只要把電話微波爐(暫名)目前的狀態想成一台小型版大型強子對撞器……,哎,還算說得過去吧。
——在與約翰·提託交談的時候我就想過,最大的瓶頸在於需要大量的能源供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