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車子的話應該無法把昏倒的人帶到太遠的地方,這麼看來,監禁我的廢棄工廠應該在學校附近。】
在自己的房間蓋上棉被、抱著膝蓋時,又接收到來自稻葉的「感情傳導」。
加上之前傳遞過來的感情,伊織得知稻葉似乎正陷入危機。
在這種狀況下,自己應該怎麼做?
倘若是理想中的自己,應該會帥氣地拯救她。
倘若是最差勁的自己,應該會認為反正有其他人去救她,因而袖手旁觀。
倘若是普通的一般人,應該會打電話報警……不對,如果只有模糊不清的情報,警察不會有所行動,這麼一來,只能拜託認識的人。啊啊,如果是自己,應該可以透過藤島麻衣子這個管道來動用特權嗎?
雖然會像那樣子思考,她卻無法決定要採取哪個行動。
結果她的行動,還是跟最差勁的自己會做出的選擇一樣。
換言之,自己就是最差勁的人。
真沒出息。
即使明白必須面對才行,還是忍不住逃跑。
伊織心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要怎麼過生活,才能遭遇到這種像騙局一樣的事件啊,真是夠了。
太愚蠢。
這一切都太愚蠢。
自己的人生未免太奇怪。
原本就是比別人稍微奇特一點的人生(雖然她不會主張那是不幸的),光是那樣便已足夠了,卻又冒出〈風船葛〉這種難以置信的存在。
自己的人生真是亂七八糟。
因為那種只能說是「異常」的現象,自己的「現在」因此產生巨大的變化。
無法消除過去、無法恢複原狀,這點她也認同。
所以她想要接納過去,在累積下來的歷史上向前走,但是……
被困在比這更加異常的世界中,實在難以想像自己能夠平安無事。
已經受夠了,好累,想放棄、結束,不想做,真希望能畫下句點——
【去救她吧!】
【一定要救她。】
【要救她!】
這是太一、唯和青木的「感情傳導」。
三人一起發生這種現象還是第一次,這表示三人同時抱持那麼強烈的想法嗎?
那份心情炙熱到讓人瘋狂的程度,而且耀眼、美麗又純粹。
由於接收到過於大量的感情,感覺好像會從身上溢出一般,真是奇怪的錯覺。
為了不讓感情流瀉出去,伊織緊緊抱住身體。
在棉被之中.在一片漆黑之中,感覺似乎看見光芒。
『或許我們的確在無意中對你抱持過度的期待!但是你為了完美地……漂亮地回應那些期待,因而過度勉強自己,那樣只是個……只是笨蛋而已吧!』
眼前發生「感情傳導」這種現象。
這次大概也會演變成棘手的狀況,但伊織認為必須完美地跨越難關才行。再加上在這種現象中,還會被人看透內心,一想到跟自己的理想有所差距的消極一面會暴露在眾人面前,伊織便十分慌張,然後徹底偏離了軌道。
『你啊……是把事情分成「辦得到」和「辦不到」的二元論者!』
要做得完美無缺,要成功才行——她一直如此認為,認為自己不能失敗。因為以前有過嚴重的失敗經驗,所以她抱持著「必須做到完美無缺才行」的強迫觀念,甚至到達異常的程度。貫徹著無謂的完美主義、逼迫自己選邊站,或許她就是藉由這麼做來維持理想的自己。
『你以為你是誰?幹嘛裝出一副女主角的樣子,啊?』
稻葉說的沒錯,自己到底有多自以為是?說什麼迷失了真正的自己,裝出不幸的模樣,因為被捲入恐怖的現象中,便說自己已經撐不下去。可是,被〈風船葛〉這種不可能的存在囚禁住的人,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四個人。
『並沒有人那麼關心你打算怎麼做又想變成怎樣好嗎?笨蛋~~~~~~』
啊啊,完全無法否定。竟然會以為自己受到眾人期待,只不過是對自己過度期待罷了,不是嗎?然後又硬撐到忍不住發飆、遷怒周圍,她真是個任性妄為的人。
真是笨拙,太笨拙了。明明那麼笨拙,理想卻莫名崇高。
結果,她只是對自然狀態中的自己沒有信心。逐漸搞不懂自己,一切都變得曖昧模糊,所以才貼上標籤、畫下界線,試圖判斷一切。是成功或失敗?是理想的自己或現實的自己?是真實或謊言?
『那是你自己的人生吧,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活啊!』
『你好好想想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自己總是想太多。因為那些多餘的想法,她只顧著要做得完美無缺或是乾脆不做,因而迷失重要的東西。
無藥可救的人是自己。
可是,即使是那麼沒用的自己,即使是難以說是理想的自己……
『儘管如此,我還是喜歡永瀨伊織這個人哦。』
儘管如此,她還是能獲得肯定。
伊織將那份力量當作動力,鞭策著自己和自我對峙。
自己究竟是弄錯什麼?誤會什麼?
完美地扮演自己是人生的目標嗎?
不對,根本不是。
能不能完美地扮演自己,終究只是個結果。
當然能完美地扮演是最好,但完美扮演好自己這件事不可能是目標。
只是單純照自己的想法過生活,才是人生的目標吧?
自己想要做什麼?
自己想成為什麼?
應該以這些事為目標吧?
即使失敗,即使說不定會失敗,但如果不嘗試自己想做的事,那麼,自己的人生究竟是為何存在?
為什麼自己以前連這種事都不明白?是傻瓜嗎?是傻瓜吧!是個超級大傻瓜!但是,那已經無關緊要。
伊織放棄思考。
那麼,她想要怎麼做?
去感覺。
只是去感覺。
等她回過神時,已經甩開原本蓋著的棉被。
伊織站起身。
大量陽光照射進來,將她包圍在白色的世界裡。
伊織瞬間眯起雙眼,讓被純白包圍的世界恢複原本的色彩。
雙腳自然地走向玄關。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之外,她什麼都沒帶便飛奔出家門。
卸下腳踏車的鎖,跨上停放在停車場的腳踏車。
從「感情傳導」的內容推敲地點,她騎著腳踏車向前賓士。
已經無所謂了。
不管是理論或常識或教訓或理所當然或日常或非日常或立場或理想之類的,怎樣都無所謂。
拋開那些束縛,呈現出赤裸裸的自己。
順從自己的感情。
永瀨伊織要成為永瀨伊織。
——活得更自由一點。
在國三春天,病死的第五個父親留下這句話以來,伊織感覺自己首次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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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抱期望地試著打電話,但沒有接通,她只能拚命踩著腳踏車靠自己尋找。
她在街上狂飆的模樣遭人投以異樣的眼光。這時候或許不該有這種想法,但感覺真是棒透了。
拚命尋找之後,總算髮現像是目的地的廢棄工廠。因為學校附近幾乎沒有什麼廢棄工廠,所以她直覺認為就是這裡。
伊織沒有豎起立架,跳下車便把腳踏車扔向一旁。
她一邊擦拭不停冒出的汗水,一邊尋找能從外面窺探工廠內的地方。
然後,伊織找到一個地點:在較高的位置有扇玻璃破裂的窗戶,而且窗戶下放著老舊的置物櫃。她透過窗戶窺探裡面的情況。
在自己的右前方有人影。因為距離很近,可以看得很清楚。
賓果!
稻葉真的被綁住手腳,嘴巴還被黏上封箱膠帶,正倒在一旁。
伊織見狀,不禁想吐槽「這種情況只在電視上和漫畫里看過耶」。眼前展開的光景彷佛非現實一般,需要費點力氣才能接受那是現實。
她更進一步地環顧四周。
工廠內有五個相貌兇狠的男人,還有……瀨戶內薰。
瀨戶內跟這件事相關,讓伊織頗為驚愕。
很難想像跟自己有過節的瀨戶內,是因為其他事情而跟稻葉也有過節,應該說稻葉是被自己牽連進來的比較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