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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警方來說,對「機關」來說,然後對俊也他們來說,這都是個忙亂的夜晚。
警方接到發現弔死屍體的報告,立刻封鎖現場。接到報告的「機關」行動起來,稜子被暫時交由「機關」控制。
大迫步由實自殺了。
最糟糕的情況,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
在近似深夜的凌晨時間,俊也從家中被叫了出來。還沒等他為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吃驚,便被「機關」的車接走。空目、菖蒲、亞紀、武巳,都分別被帶到學校,在那裡與芳賀碰頭。
此時的學校里,到處都有警察在打轉。
一行人在一間會議室碰面,正當俊也覺得納悶的時候,一臉悲痛垂著頭的稜子被叫出來————然後稜子敘述了步由實死時的樣子。
大夥聽完稜子的話,都一臉複雜的表情。
「————現在,情況是這樣的」
芳賀對大夥這樣說道。
然後,將悲痛的稜子帶出會議室,武巳陪著稜子也離開了會議室。就這樣,五人開始交談。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俊也對此感到不解。
即便這樣,芳賀還是有如理所當然一般開口說道
「好了,現在這個狀況……大家怎麼看?」
一聽到這話,俊也立刻尖銳地皺緊眉頭,向芳賀瞪去。
「……你還問怎麼看?難道讓我說『覺得非常遺憾』就可以了?」
擅自把事關人命的事情推過來,搞砸了還問「怎麼看?」,這實在太沒把人放在眼裡了。
「不」
芳賀笑道
「那種事都無所謂。因為步由實同學的自殺,我們又得到了新的情報,所以相對這一次的「異存在」進行研究。我是這個意思」
他那態度,顯然對步由實的死毫不在意。步由實的死被芳賀徹徹底底地利用,俊也對芳賀的態度轉變啞口無言。
「…………你說什麼?」
「我是說,對這次的「異存在」的研究還要繼續」
芳賀接著說明
「「怪異」真的因為步由實同學的死而結束了么?「感染」的危險還繼續存在么?那個「異存在」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呢?這些問題現在還無從判斷吧。在一切得出結論之前,你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我沒說過么?向我們提供「數據」也是你們的工作範疇」
俊也說道
「……這可沒聽說過啊」
「是么?」
「沒聽說過」
亞紀也開口斷言
「在這次工作開始前,你沒說過呢」
「是這樣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芳賀厚著臉皮答道
「那就是忘說了。不過在你們的工作任務中,數據提供可要比別的重要得多啊……
以「我們」的方法論只能將步由實同學「處理」掉,而且就算是無法判定『故事』的罕見情況我們按理也會不經研究直接消除掉。這次的確是次不幸的結果,但我們不需要因為傷心而改變本來的安排。更重要的是取得大量的寶貴數據,這樣說不定能在將來發生類似情況時進行挽救。全人類的安危遠比私情重要得多喔」
「…………」
俊也氣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稜子在場,說不定會當場暈過去。
芳賀所說的,是徹徹底底令人作嘔的合理主義。最讓俊也氣憤的,是芳賀非但完全打算將步由實用過就扔,還變本加厲以人道為盾牌算計俊也他們。
這個男人可以為了保全大多數人而毫不猶豫地割捨掉少數人的生命。不管這種思維有多正當,俊也在感情上都深惡痛絕。
空目也有類似的傾向,但信奉個人主義的空目不會不惜使用欺騙的手段來利用別人。
芳賀……乃至「機關」那種冠冕堂皇地拿大多數人的安危當後盾的思維方式,俊也是最看不慣的。
俊也猶如低吼一般說道
「……這就是你們的正義么?」
「正是。所謂的正義,就是一己之見」
芳賀笑著說道
「為多數人而對少數人行惡,和為了少數人而對多數人行惡,都能稱作正義」
「…………」
「……好了,讓我們開始吧。你怎麼看?空目君」
芳賀催促討論繼續進行。
俊也十分惱火。如果用拳頭可以解決問題,那他會實打實地朝他揍上一拳。
空目一時作思忖狀,接著開口。他缺乏表情,但眼神中有几絲不愉快的顏色。
他根本不會對別人的言行感到不愉快。
他顯然是對沒能來得及救人的事實感到不愉快。
空目說道
「……離奇現象的目的前面雖然一直都分辨不出,不過現在大致弄清了。那是以『三取奈良梨』為契機,讓小崎摩津方復活的儀式」
「復活?」
「對,魔道士·小崎摩津方的復活。準確地說,應該是「人格劫持」」
俊也不敢相信地問道,空目做出回答。
「那種事有可能么?」
「不知道。但重要的是,實行者相信著「那件事」。至於我們相不相信,那種現象是否真的存在,毫無關係」
「…………」
「就事實說,在遙遠的過去就有死者復活的儀式了。在神話、傳說、民間故事中,死者復活的題材俯拾即是。密教也有關於復活死者的法術,中國道教也有關於死者的儀式。
要說到民間信仰,復活死者的儀式數量就更驚人了。主要在於,傳播這類東西的是巫師,而作為信奉對象的巫師留在了當地。在現代也留存著這種思想,如果將個人妄想性質的部分囊括進去,那例子就更多了。以前還有巫師為了讓死者復活,讓屍體躺在被子里好幾個星期的案件。還有精神分裂症患者為了讓死者復活而舉行儀式的例子。既然存在實際進行的人,就輪不到我們信不信了」
空目淡然講述。
芳賀說道
「所言極是。「我們」的敵人「異存在」就是從精神層面的部分誕生的。若是僅僅留在個人的思想中,那僅僅只是「妄想」罷了,然而一旦作為「異存在」顯現,便會發生「感染」。既然存在,就必須清除。你的思想也好,信念也好,在現實面前根本不重要」
芳賀催空目「繼續」。
俊也完全無法認同,當空目打算繼續,俊也也就沒有吭聲。
「……說的沒錯,這次的是轉換成儀式的『三取奈良梨』」
空目接著說到
「從狀況來看,雖然只是通過片段展開想像,但可以推斷出大迫榮一郎,也就是魔道士·小崎摩津方在傳說的研究中,對末子成功傳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將「末子」視為接近『異界』的東西,也就是將其放在了神聖的高度。想必不久之後,想像或是妄想就展開了吧……然後推測,摩津方本人或是他的魔法弟子之類的後繼者,將有代表性的末子成功傳『三取奈良梨』設立成為「小崎摩津方復活的儀式」」
「…………」
「最關鍵的《三取奈良梨考》是在摩津方死後委託出版的,由此可見,實行者應該是小崎摩津方的後繼者,或者摩津方將儀式的步驟用遺言的形式留了下來。但至少,這一切應該是在我們出生之前就開始了。因為這個儀式,也就是『故事』開篇的序章,發生在迄今將近二十年的時候」
「……序章?」
亞紀問道。俊也在這裡也不理解。就算一下跳躍二十年,他還是一頭霧水。
「是長子之死」
「…………啊啊」
經這麼一說,俊也想起來了。
步由實說過,有個五歲時夭折的長男。這是在時間軸上沒有考慮的事情。原來事情發生在步由實出生之前么。
「……至少一切的開端肯定就在那前後」
空目繼續解說
「為了讓『三兄弟出發取梨,兩個死了,末子帶著梨回來』的過程成為「復活儀式」,故事中必須插入「已死的小崎摩津方」。
在這裡進行「立意」。這裡用同樣掛在樹上的『弔死屍體』,暗示了掛在樹枝上的『梨』。小崎摩津方遵循這個原理,上吊自殺。他通過這樣的行為,偷換了取梨的含義。學姐他們三兄妹中最小的,要去「採摘」上吊的祖父。身為末子的學姐被視為容易接受「那種異常東西」的存在。我覺得故事中的梨作為『生命力』的象徵也不小。就像『三取奈良梨』中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