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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稜子按照當初的計畫來到了亞紀家。
時間已經將近六點。在第七節課結束之後,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即便如此,亞紀住的地方離學校相對較近,而且是沒有參加社團活動直接過來的,所以稜子完全趕得上女子宿舍七點鐘的門限。由於亞紀的家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所以稜子自然經常會跑到這裡來玩。
亞紀住的公寓距離稜子的女子宿舍之間距離很近,徒步往返完全不吃力。
地點女子宿舍位於附近的住宅區,往裡走大約十五分鐘就能看到一幢名叫『沙龍都古』的公寓,那就是它了。
建築為兩層樓,建築本身跟優雅的名字比起來顯得十分普通,不過這也是很常見的情況了。每層樓各有兩戶,最多可供四戶入住,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公寓。磚紅色的外觀很符合這座城市的風格,但內部格局很普通,很簡易。由於是八張榻榻米大小的獨間,房租相當貴,但也有廚房寬敞的好處。
亞紀的房間在二樓。
走進房間,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房裡全是書,完全沒有女孩子房間的那種格調。不過,獨居人士的房間實際上可能就是這樣的。房間有在打理,雖然有些缺乏情調,但井然有序,體現出了亞紀的風格。這體現出了亞紀本人的風格,稜子挺喜歡這個房間。
只不過————
「……打擾了」
稜子這麼打著招呼,跟著亞紀走進房間,卻感覺到了撲鼻的野獸味道。那究竟是不是搞錯了呢?
當她大吃一驚四下張望的時候,氣味已經消失了。
「…………」
稜子獃獃地站在玄關里。
這裡是亞紀平時的房間,可稜子一時間感覺房間整體十分陌生,就像走進了不認識的房間。這是一種不能僅憑「錯覺」一詞來解釋的強烈異樣感。
稜子對亞紀的房間十分熟悉,可這裡讓稜子感到坐立不安。但稜子很容易想像到,就算說出自己的感受,亞紀也不會當回事,搞不好還會影響亞紀的心情。
稜子自然而然地減少了開口的頻率,默默地在桌旁落座。
即便如此,她還是感覺放心不下,漫無目的地到處張望傢具等物品。
「紅茶喝么?」
亞紀從廚房裡問道。
「啊、嗯……」
那不是詢問,而是確認。亞紀是紅茶黨,不管稜子喝不喝,家中也只有紅茶。
「沒有茶點喔,你這次突然過來,所以沒準備……其實我記得有餅乾的,可是找不到了。好像弄不見了」
「嗯……沒關係,不用在意」
「是么?」
「嗯…………」
稜子回答了亞紀說的話,可她的回答顯然心不在焉。
她沒辦法將注意力集中在對話上。實際上,稜子只顧著環視亞紀的房間,亞紀說的話有一半都沒聽進去。
————視線。
這就是原因。稜子感覺有人正盯著她,是那種脖子痒痒的感覺。
在這個除了稜子和亞紀之外再沒別人的房間里,稜子一進門就一直覺得有別的東西盯著自己。因為這個緣故,她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在被什麼東西盯著。
從合上的窗帘縫隙間,
被直直地盯著。
儘管一朝那邊看去,視線就唰地消失了,可是被盯著的感覺一點都不曾消失。越是去在意,那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
被盯著。
從床下面。
朝那邊一看,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被盯著。
稜子站了起來,將手伸向附近柜子上的一隻狗狗布偶,將布偶正面轉向裡頭。那是這個房間里唯一有女生情調的裝飾品,可那眼睛(感覺會跟那隻布偶視線對上)感覺好瘮人。
「……暫時麻煩你別看這邊喔」
稜子讓它面朝牆壁之後,輕輕拍了下它的腦袋。
就在這一刻————
……叩、叩、
稜子全身竄過一陣惡寒,整個人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動作停了下來。
從柜子最下面的雙開格里,明確地傳出了敲擊聲。
櫃門是關著的。不是特別大的敲擊聲從裡面傳出來。本應沒有放活物,更沒放能夠敲門的東西的柜子里,有什麼東西。
稜子膽戰心驚地向下面看去。
櫃門嚴嚴實實地關著。
鴉雀無聲。
能夠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櫃門,嚴嚴實實地,關著。
聲音,沒有。
…………
……能感覺到氣息。
裡面有什麼東西。
櫃門裡面什麼也聽不到,連呼吸聲都聽不到。那裡只有異樣的寂靜……異樣的寂靜————和存在感。
堅硬的門表面的,內側……感覺得到氣息。
那氣息靜靜地,屏氣懾息地跪著。
那裡確實存在著某種東西。柜子里有什麼東西。
稜子伸出手。
戰戰兢兢地把手伸向櫃門。
必須看看裡面。
必須搞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
呼吸和心跳變得劇烈。
手,抖了起來。
抓住金色的小把手。
稜子猶豫了。
雖然猶豫了,但還是用力握緊了把手。她向顫抖的手施加力量。用力後,顫抖變得愈發劇烈。
她屏住呼吸,下定決心,接著拉開把手。
————吱
門發出微微的傾軋聲,大大地敞開了。
………………
「——————不是什麼都沒有么?」
「哇!」
突然被人從背後搭腔,稜子發出尖叫。
轉過身去,只見亞紀正兩手拿著茶杯站在那裡。那張冰冷冷靜的臉上,眉毛微微顰蹙。
「…………別叫那麼大聲啊,我倒被你嚇到了」
亞紀邊說邊把茶杯放下來。從她的動作看不出有她說的嚇得那麼厲害。
稜子慌了。
「……啊……對不起」
「沒關係。不提這些了,柜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是吧?」
「啊……嗯」
敞開的柜子里,放著疊好的毛巾,其他什麼也沒有。剛才感覺到的氣息也消失了。
「……可是……剛才感覺聽到了敲打的聲音…………」
「嗯。下面放著毛巾,上面放著書,因為上面比較重,所以是下面的柜子被壓得軋軋作響吧」
亞紀若無其事地這樣說道。稜子歪起腦袋。
「真的么?我感覺不像那樣的聲音……」
「木材傾軋的聲音種類可是相當多的」
「有么……」
「你是土生土長的城裡人,不會懂的呢……」
亞紀嘴角微微揚起,笑了起來。但總覺得她的笑容很空泛。
「我媽媽的老家在鄉下,所以我很清楚。那邊房子很老舊,跟現在的住宅不一樣,木製的結構居多,有些季節會發出很可怕的聲音哦。我小時候還被嚇到過呢」
「喔」
稜子點點頭。
「還有這種事啊……」
半信半疑。
「就是那麼回事」
亞紀一口咬定。
「不過……哎……」
亞紀說著,眼睛忽然眯了起來。
「……那房子在我上小學之前,奶奶去世的時候拆掉了」
她淡然地說道,表情之上多了幾分懷念之色。
「那是個很氣派的房子呢…………」
「喔……」
那為什麼拆掉呢?稜子覺得不可思議。她無法憑自己的感覺去思考,於是問道
「……那為什麼拆掉呢?」
她感覺話題被亞紀給岔開了,但還是問了出來。
「這個嘛…………我爸媽搬到叔叔家之後,那裡就沒人住了呢」
亞紀喝了口紅茶。
「用不著就拆掉了。我對那房子最後的記憶,就是拆除現場喔」
「好可惜……」
稜子不禁沉吟。
「是啊。地皮也賣掉了,把那個地方拆得個一乾二淨。所以那裡就是就成了我消失的故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