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章 魔狩人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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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果然四月份還很冷。」

稜子邊走邊將春裝的衣襟攏到一起。

「是啊。」

亞紀答道,她也將手插到了衣兜里。

在羽間市市區外不遠。這段路程讓人切實感到時至今日春風依然徹骨。

那天,亞紀和稜子向醫院走去。

黃昏已過,夜晚時時刻刻都在加深。就在這樣的時候。

七點過五分。早就過了正常的診療時間。亞紀讓稜子打電話過去告訴老師今天她要住在自己家裡不回去了。亞紀在電話里作了保證,就這樣輕易地得到了許可。若是換作其他學校的宿舍就不會這麼簡單了。雖說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但還是覺得禁止單獨行動的原則很討厭。

出了羽間市區立刻便進了農村。比起房屋,田地和森林開始變得越發顯眼,兩個女孩子走在這樣的昏暗夜路上,確實有些危險。

「……萬萬沒想到會弄到這麼晚。」

「是啊。」

「如果要搞到通宵可就討厭了。好在明天是周六。」

「是啊。不好意思,讓你來陪我。」

「沒關係。實際上我有點高興呢。」

「……啊、是嗎。」

亞紀有些吃驚地說道,然後稍微加快了腳步。

*

真的沒有想到會弄到這麼晚。

那天放學後,在和俊也約好要共同戰鬥後,亞紀首先帶著稜子來到了大學附近的修善寺。

修善寺是一座真言宗寺院,距離聖創學院大學步行不到十分鐘,幾乎可說是同在山中,或者說是大學的隔壁。

因為和大學及附屬學校相鄰,當然離高中也很近。

寺院的建成並不是很早,至多不過是在江戶時代。亞紀等人認為它可能是幕府為了管理政策而特別建造的。但是若說建造的話,住持住在寺院里這點倒是意外地硬派,一般大多數時候都會同時建造住持及其家人的住房的。

「……當遭受怪異危害的時候,一般來說首先要去拜託寺院。然後是祈禱師,最後是新興宗教。……到了最後,基本就是末期了。」

亞紀對稜子這樣說道,總之先假裝去看看,但實際上這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說起來,羽間周圍不知何故似乎有許多「邪魔附身的家系」,當遭受其害時,可以進行驅邪的一大場所似乎就是修善寺。

所謂「附身家系」,粗略來說就是指血脈中寄宿著某種靈物的人家。

那可能是「犬神」,也可能是「猿神」、「蛇神」,據說如果祭祀得當會使家庭富足,反之則會為害。

這些「靈物」無論該家族的血緣者是否希望都會跟著傳到他身上。而且作為「附身家系」者的惡意和嫉妒的反應,縱使宿主不希望也會找到對手及其親屬加以傷害。

過去這種家庭屢見不鮮。然後為了去除那些依附的靈物,過去似乎有擔當祈禱之責者。而這一任務的一部分,在羽間似乎就是由修善寺承擔的。

這些都是從空目那學來的。

總之,亞紀就這樣將修善寺選為了最初目標。不過她只是半信半疑,打算在聽過隨便的說教並進行完徒有其表的祈禱後便馬上回去。

在言明有事相求後,她們輕易地會見到了住持。

但是在看到出來的年輕住持後,亞紀一瞬間卻想到「完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那是個梳背頭穿袈裟,從袖子里還露出了勞力士錶的住持。

「……歡迎光臨。」

面對笑臉相迎的住持,亞紀反射性地差點說出「好的」,不過她還是慌忙打消了這個念頭。在這種時候有毒舌天賦,還真是辛苦。

住持自稱基城。

這位基城與其說是住持,看起來更像是穿上袈裟的無賴,他似乎對亞紀不得已說出的「可能是少女姿態的幽靈的東西」有著強烈興趣。

「可以請你詳細說說嗎。」

基城催促道。

「如果是純粹出於好奇的話,我拒絕。」

對此亞紀這樣回答。

「你覺得滿懷好奇心的傢伙會自己承認嗎。」

基城笑著回答。言外之意就是說她問了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亞紀很意外。

然後她改變了對基城的評價。至少就算這個男的是傻瓜是騙子,但他似乎並不是特意裝得很親切的偽善者。亞紀最討厭那種在親切的態度中混雜著好奇心、最終完全派不上用場的人。

基城不否認自己很好奇,也沒有說一句「或許會幫上什麼忙」這樣決定性的話。他的態度是想說就說吧。

難對付的傢伙。

「……我知道了。」

亞紀姑且將詳情告訴給了這名住持。反正,原本就是徒勞。

「……」

基城默默地聽著亞紀的話。

他既沒有笑也沒有否定,更沒有談自身的感受和見聞。也不肯定。開口時,僅僅是問更詳細的細節。比如說「那時你有什麼感受」,或「有沒有感覺什麼很奇怪」等等,主要問一些與現象毫無關係的部分。感覺像是讀心理諮詢手冊一樣。

而在關係到稜子所說的那些奇妙的「體驗」時,這種提問尤為顯著。對於每一個現象,他都會詳細詢問稜子的心理、生理反應。這樣與其說是住持,更接近於醫生的應對。

當亞紀她們一口氣說完時,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六點半。抵達寺廟是在五點半左右,實際上三十分鐘長的話因為他的提問又增加了一倍。

姿勢端正地不停說話,由此產生出舒了一口氣的疲勞感。

基城給講累了的亞紀她們煎了綠茶。

基城笑著。

然後,

「最後我再問三個問題,請你們予以回答好嗎?」

說著,他投來了詢問的視線

雖然表情在笑,但眼睛一點沒笑。亞紀開始懷疑這男的到底是不是僧侶。

亞紀答道:

「……好啊。」

「那麼第一個問題。你們的那個……是叫空目君吧?對於他消失的理由、原因、因果,對於諸如此類的事你們有什麼線索嗎?可能的話也請告訴我你們的根據和證據。」

亞紀和稜子對看了一眼。

「…………原因,就是『她』吧。雖然沒有證據。」

「嗯,沒有證據呢。」

「那麼,空目君被『她』纏住,有什麼理由嗎?」

「……不知道。」

「因果方面呢?」

「具體來說是什麼意思?」

「比如說……因為他做了什麼壞事而遭到鬼神作崇,或者被誰忌恨而遭詛咒之類的。」

「……這些都不確定。」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基城一瞬間看向虛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那麼第二個問題。那個『她』,在你們周圍有沒有聽到過類似『將人帶走的幽靈』這樣的傳說?或者是在書中讀到,或者是空目君有可能知道那類傳說,就算是這樣微小的線索也好。」

「…………傳說……沒有。」

亞紀這麼說著,稍微有些含糊其辭。她懷疑是否真的該毫無保留地告訴他。要完全相信這個男的不容易,對他不了解的事太多了。

稍微煩惱了一會兒。

但結果還是說了。一不做二不休。

亞紀說:

「……書的話我有線索。」

「哦。」

基城似乎原本並不期待,他發出了稍顯欽佩的聲音。

「知道書名和作者嗎?」

「大迫榮一郎,《現代都市傳說考》。」

「…………啊,那是真貨。很難入手呢。應該是珍本之類的吧。」

「你知道嗎?」

基城曖昧地笑了。雖不否定但也沒有明言,就是那種態度。這男的從一開始就什麼也沒有明言,一直都是話裡有話的樣子。

「……現在那本書在你手上嗎?」

「不,那是空目的藏書。不過我有複印件。」

「複印件就那一張?」

「是的。」

「可以交由我來保管嗎?」

「行,我不介意。」

「那麼給我吧。」

基城拿過複印件,然後重新為二人煎茶。

「我稍微有點事請等一下。之後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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