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血戰伏見

對於石田三成來說,要想挽回頹勢,只能進攻伏見。但若是攻城,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守城方主動放棄,不戰而勝。因為一旦攻起城來,無論多小的城池,也極有可能付出相當的傷亡,傷亡大了,就極可能讓好不容易召集起來的西軍崩潰。

怎麼說,伏見也是已故太閣生前傾注心血建造的稀世城池。即使守城人數不多,但他們若誓與城池共存亡,也非那般容易就能拿下。正因如此,一開始時,三成把所有誘餌都拋了出去,力圖說服鳥居元忠投降。為達到目的,他真是想盡辦法。若讓上杉與東征的家康儘快發生一場激戰,這樣一來,消息閉塞的元忠就會著急起來。

「趕快帶領人馬出城,我們絕不會在背後追擊,趕緊東去與內府會師。」如此一煽動,有勇無謀、一直惦念主君的鳥居元忠就會應道:「多謝!大人的恩情,元忠不會忘記。」自會向東面疾馳而去。這原本是三成的如意算盤,可是,會津方面的形勢沒有任何進展。德川家康不急於進攻,上杉方面也不主動出手。這樣一來,為了鼓舞士氣,三成就不得不包圍伏見城。而一旦圍城,元忠等人的鬥志自會高漲。圍城真是迫不得已!

在使者受拒,兵圍伏見之後,三成依然沒有放棄。一旦雙方交戰,智慧有餘、作戰經驗不足的治部少輔卻也無計可施。而一旦各類風言風語傳揚開來,他恐要乖乖交出指揮大權。

為了達到不戰而勝的目的,三成當然不會忘了城裡的木下勝俊。他並非想讓勝俊說服元忠。只要勝俊在城裡,高台院就不會坐視不管。勝俊親弟小早川秀秋已加入攻城部隊。秀秋當然不忍進攻親兄,他定會去請教高台院,隨後便可借高台院之口勸元忠出城。可十九日,木下勝俊居然出了城,這更讓三成急火攻心。既然已把城圍了,即使沒有了勝俊,也總不至於就撤兵——石田三成只好攻城。

既然必須要發起進攻,一旦耽誤了時日,形勢恐大為不妙。鳥居元忠定會一邊死守城池,一邊等待家康援軍。

其實,元忠只是遵家康命令,想通過抵抗挫敗西軍士氣。他認為,一旦三成心生畏懼,自會陣腳大亂。西軍若在伏見得手之前就得知家康回師,士眾必夜不能寐。

「我們對鳥居已仁至又盡。並且,若讓大坂附近留有敵軍,有損少君威嚴。長此以往,也會妨礙東西交通,不如一鼓作氣拿下伏見,隨後向美濃、尾張挺進。」三成被迫下令。

於是,慶長五年七月十九,攻城戰開打。炮火不斷傾向伏見城,城內也不時予以回擊。

到二十五日,伏見城內靜悄悄一片,城池的陷落彷彿只是遲早問題了,西軍卻越發焦急起來。除了南大門,所有地方都加以重重包圍。在二十四日,宇喜多秀家親自指揮攻城。

東邊是秀家,東北為小早川秀秋,西北面島津義弘,西面毛利,吉川廣家、鍋島勝茂、長曾我部盛親、小西行長、毛利秀包、安國寺惠瓊等人也陸續就位,縮緊包圍圈。圍城部眾總數已達四萬。

此時,交戰雙方早已忘記當初已故太閣在建此城時花費了多少人力,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智慧,耗費了多少財富!這座象徵蓋世英雄豐臣秀吉偉業的伏見城,如今卻成了殺戮的修羅場!雙方無冤無仇,但此時全然成了只知破壞和屠殺的瘋子。

二十五日,總攻命令下達,吶喊聲中,這座豐臣秀吉曾苦心經營的城池陷入了火箭、火槍和長矛的攻擊之中,那聲音驚天動地,時刻不休。

守城官兵躲在堡壘、炮樓、城牆等地,以弓箭、槍炮奮勇回擊,敵進則退,敵退則休,絲毫不敢懈怠。

二十九日下午,在此之前,一直派陣代監督攻城的石田三成終於忍耐不住,在從佐和山回大坂途中來到了伏見。他立刻騎馬巡視了一圈。攻城部隊全力以赴,但因守城士眾已誓與城池同歸於盡,他亦無力改變慘烈的現狀。

當初做監軍攻打朝鮮時,三成曾軍法嚴厲,因此令眾將士大為反感,現在他卻根本不敢如當初般斥責眾人。

三成停在松苑的護城河外沉思起來:既不能截斷對方糧道,也無法實施水攻。長此下去,即使進攻一月,伏見城也照樣紋絲不動。

世上還有比不怕死的人更難對付的嗎?而且,守城的幾乎都是自幼追隨家康之人,他們的妻小也不在這裡。眾人只要協心死守,豈非固若金湯?

究竟重點攻擊何處為好呢?城內早就有防備,無論從何處進攻,都會被當場擊退。若不計傷亡,採用人海戰術,守城方或許會放棄。但是,這種傷亡有誰願意接受?況且,大軍壓境,城內眾人卻毫不畏懼。

儘管大坂城內有毛利輝元坐鎮,可無一人會認為輝元願作這種犧牲,而秀賴不過一介傀儡。三成緊盯著松苑的箭樓,冥思苦想良久,將信使叫到跟前:「趕緊到長束正家陣中去一趟,甲賀眾中一個叫鵜飼藤助的人當在陣代百五兵衛處,讓他趕緊來。」

「是。」

「五兵衛不在的話,讓別人帶來也行。你再問問他,有無與城中的甲賀眾交好的,有的話一併帶來。」

「遵命!」使者答應一聲,飛馳而去。

三成仍緊盯著伏見城,眼前的這座城裡還留有他的府邸。此時,駒井伊之助正住在那裡。

「伴五兵衛大人把人帶來了。」

「哦,來得好!」三成翻身下馬,把伴五兵衛和鵜飼藤助讓進代他攻城的高野越中帳中,急道:「大致情況,想來你已知道了。」

「是。大人是否想勸城內的甲賀眾裡應外合?」伴五兵衛似已看透了三成的心思。

「呵呵,你認為聽了鵜飼的奉勸,城中甲賀眾會動心嗎?」

「這……」

「沒那麼簡單吧?他們已然發誓與城池其存亡了。」

「那……」伴五兵衛慌亂起來。三成斷然道:「我知城中有些人出身甲賀,我已讓人把他們的妻小與父母兄弟都抓了來。明日就把他們帶到護城河外去,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被釘死在十字木上。之前最好讓鵜飼往城裡射一封箭書。」

「啊!」鵜飼藤助禁不住驚呼一聲。三成緊緊盯著藤助的眼睛,表情冷峻。

「山口宗助、堀十內等人的家人也落到大人手中了?」伴五兵衛道。

「不錯。山口宗助和堀十內的家人已全數落入我手。」

伴五兵衛已然猜到了事情大概。三成並未抓住山口等人的家人,他定是謊稱已然抓住,以此脅迫城內的甲賀眾。伴五兵衛飛快瞥了三成一眼,把目光投向藤助:「有了內應,事情當然大有轉機。我看你就把大人的意思用箭書射進去試試。守城人冥頑不化,恐怕就會失去妻兒老小了。」

「好吧。不管他們是否相信,既然事關家人生死,小人就事先通知他們,這也算是盡了同鄉之誼。」

三成一臉嚴肅:「你告訴他們,同意的話,就在松苑放火為號,然後在城牆上給我開個口子。如此;非但不死,還要重賞。若繼續負隅頑抗,我也不強求,反正城池陷落事在遲早。」

「小人立刻去寫書函。」

「只有你一個人的書函,對方還會猶豫不決。伴五兵衛,你也以長束大人陣代的名義,在信函上添上一筆。」

「遵命!」伴五兵衛應了一聲,領鵜飼藤助向護城河邊長束部弓箭手的駐地急急趕去。

太陽已落山,篝火把天空映得通紅。城內依然靜悄悄一片。畢竟是一千八百人對四萬大軍,他們必須盡量減少體力的消耗。

松苑箭樓一帶幾乎看不見一個人影。鵜飼藤助把一個擅長遠射的年輕弓箭手帶到距離城樓最近的地方,讓他把書函射進了松苑與城牆之間。那一帶乃是甲賀眾巡視之地。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裡面沒有任何反應。難道他們已決心一死,對箭書根本不屑一顧?正當鵜飼想到這裡,城牆上出現了幾個黑點,壓低聲音道:「我們帶著弓,這是回函。」

看到他們異常小心,鵜飼知道事成——鳥居元忠終於百密一疏!

箭聲划過夜空,書函落在長束陣中。鵜飼藤助撿起回函,急急向伴五兵衛奔去。伴五兵衛嘻嘻一笑,立即去見石田三成。

果如所料,松苑的甲賀眾答應做內應,要求放過家人。

三成嚴肅地讀完書信,方道:「此事定要保密,城內一起火,便是長束的人馬立功之時。」

向伴五兵衛叮囑完畢,三成立刻驅馬到各陣巡視。一旦打開缺口,他又可嚴厲督戰了。

他最先造訪的,是小早川秀秋陣營。

「像金吾大人這般大將,怎能如此拖拖拉拉,必會被敵人笑話。」三成巧妙地煽動道。他知,一旦秀秋較起真來,便會變成一隻猛虎。儘管三成曾經慫恿秀吉,斥責秀秋無大將器量,可現在竟若無其事地抽起了自己的嘴巴。

到了鍋島勝茂陣營,三成也是嘴說同話:「難道眾位都忘記了在高麗戰場上獲得的美名嗎?區區鳥居元忠,竟花費如此多時日,真是讓人難以想像。」年輕的勝茂便立時咬著牙根發起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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