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話 通往天堂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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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有低血壓,所以白天基本都在睡覺。瀧本先生也是不到深夜就不活動的,所以一直香甜入睡到半夜十二點為好。

可是這一天,不知為什麼傍晚六點就醒過來了。

「現在麗醬也在附近吧?」

聽到不熟悉的女性聲音,我嚇了一跳,醒了過來。

可是——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我揉了揉眼睛,向四周望去。

然後又嚇了一跳——我、我的眼前,居然佇立著一個非常可怕的黑人。除了他之外,還有許多許多打扮前衛的年輕人在路上閑晃著,這裡似乎不是六疊一間的公寓里。

我急忙仰望夜空,從星星的位置算出自己所在的經緯度。

「北緯35度,東經139度。難、難道說……」

然後我慌忙向著大街的另一邊望去,那裡聳立著氣派的巨大建築。建築的側面如預想一般刻著「109」幾個字——

「哇,嚇我一跳!是、是澀谷!」

我的睡意一下子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瀧本先生什麼時候到澀谷來的啊?瀧本先生旁邊走的女性到底是——?

謎題會召喚出更多的謎題。瀧本先生帶著淺淺的微笑,回答身邊的女性道。

「哎呀,麗不過是文章的素材而已。……現在那素材也用膩了,差不多該用一些新的想法了」

雖然現在還不太清楚狀況,但不知怎的我很生氣啊。這個男人已經忘了至今為止受到的恩惠了嗎。就算旁邊是真實的女性,也不需要這樣說話吧。你不過是個無限接近於失業的垃圾而已,要有自知之明才好啊。

……但、但是,絕對不行!

我搖了搖頭。他的旁邊有個真正的人類女性啊。

兩個人在澀谷里漫步。

「怎、怎麼會……」

我把頭狠狠地撞在了電線杆上,疼得我眼淚都飆出來了,看來並不是夢啊。似乎不是以往的那種無聊妄想,我向神發誓,這確實是瀧本先生和女性在澀谷漫步的場景。

難、難道說,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和真實女性的約會嗎?

那麼……我絕對不會妨礙他的。

「好、好」

總之我決定跟蹤他們。我在暗處悄悄跟蹤走下西班牙坡道的他們。因為隨著他交到真正的女朋友,我也要接受被拋棄的命運,所以至少讓我一直守護著他的背影到最後吧。

「加油,加油!」我一邊傳送著我的想法,一邊在夜晚的澀谷里慢慢走著。

可是——仔細一聽,只聽到「這是西班牙坡道哦」「這是西班牙坡道嗎」之類的話,真想敲他的後腦勺,「不要鸚鵡學舌行嗎!」

為什麼他不用『和女性對話時能夠展開的一百句話』里看到的句子呢?

『在廣袤的宇宙一隅,我們能如此相遇,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蹟啊』

『這個好啊!如果有人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一下子就會被迷得神魂顛倒的哦!』

『你的雙眼裡蘊含著百萬伏特電壓呢』

『哇,堀內孝雄啊!我很喜歡哦!』(譯註:堀內孝雄,日本著名歌手、作曲家,贏得1990年日本演歌記錄獎。上一句捏自他的歌曲『你的雙眼10000伏(君のひとみは10000ボルト)』)

等等等等,在決心去澀谷的那個夜晚兩人努力編織的對話當中,應該將這些話活學活用才對啊!

「……呵呵,完全不行啊」

他是空著手走路的。似乎是把記事本忘在屋子裡了。這個男人在重要的時候總是會掉鏈子。果然沒有我跟著他是不行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跟那麼美麗可愛的女性認識的,但是這樣下去澀谷約會失敗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我放輕腳步,一邊向他追去,一邊思考即將需要用到的安慰話。等到他和女生分別的那一刻,我就從電線杆後面跳出來,把他嚇一跳,然後我立刻摸著他的頭安慰道。

『乖、乖……!好了好了,今天似乎是被甩了,但是對你來說已經幹得很好了,這麼做已經足夠當作文章的素材了。暫時忘掉女朋友的事情,我們兩個一起開心地玩電腦遊戲去吧。我一直都會跟著你的,你完全不需要擔心哦』

『麗、麗……!』

我們就這樣緊緊相擁,如同在昏暗六疊一間里的褐鼠一樣美麗地相互貼近,計畫就是如此。遭到真實女性殘酷對待的瀧本先生應該比往常更需要確認我對他的恩惠才是。

「唔呼呼……」

因為走得太近可能被他們發現,所以看不見他們的臉,接下來差不多就要進入險惡的氛圍之中了吧。因為瀧本先生不擅長混在人群里,你看,果然走路開始不利索了。瀧本先生被帥氣的年輕人看到後會擅自產生「他們都把我當成笨蛋吧」的被害妄想,所以要想和真正的女性進行充滿機智的對話終歸是夢想而已。最後感覺走在旁邊的女性也會鄙視自己了,想要儘快逃回公寓去,瀧本先生就是這樣的性格。說不定女性還會在他之前先說「我還有急事」之類的話。

你看,我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一般,我比真實女性要更適合做他的戀人。當然,瀧本先生總有一天會拋棄我畢業的,但是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所以我沒有必要不安。

沒有必要。

……可是,就在他們走下西班牙坡道,終於到達中央街的時候。

街頭的霓虹燈正閃閃發光,這種年輕人走的繁華街道是不適合瀧本先生的,明明回房間比較好的——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他帶著她往一棟建築物的中間走去。

我在路中間呆立不動,讀著建築物的招牌。

「大頭貼發源地?」

怎麼回事,我有些站不住了。以前我是略有耳聞的。兩個人照大頭貼是交往開始的標誌。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瀧本先生會和這麼漂亮的女人去拍大頭貼,這種奇怪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可是在我身邊走過了無數的男女老少。建築物的照明設備照亮了夜晚的大街,乍一看挺暖和的,但現在還是三月,依然是很冷的。誰都沒有看著我。

「瀧本先生」,我雖然低聲這麼叫,但這聲音自然沒有傳到他的耳朵里。我顫抖著潛入了大頭貼商店裡。這裡有許多漂亮的女性。我從最裡面的照大頭貼的幕布背後,偷窺著他身上穿的最好的一套西服。

我悄無聲息地接近過去,悄悄撩起了幕布。

然後——

「怎、怎麼會……」

我無語了。瀧本先生露出了我從沒見過的幸福笑容。

美麗的女性也決不是一副討厭的面孔。

兩個人很快樂地照著大頭貼。

「瀧、瀧本先生……」

「選哪張好啊?」

「就選這張粉紅色的吧」

沒有注意到我。

我為了阻礙他們拍大頭貼,站在了他們的背後。我以前曾經略有耳聞,只要怨念強的話就能變成地縛靈。我也要利用這個理論,照一張大頭貼。

可是——嗯我明白的,心靈照片是照不出來的。我不是幽靈。不過是個腦內女友而已。在這充滿情侶的店裡,我很快就要消失了。你看,他正一臉傻相地和她樂在其中。她是一個風趣又漂亮的人。他們可以在澀谷一起漫步,也可以一起進入櫥窗商店。

在以前做過的夢裡,我也和瀧本兩個人在澀谷約會過。瀧本先生用僅有的微薄版稅給我買西裝。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名牌進口貨。我將穿了七年的水手服脫掉,將摸起來滑溜溜的高級西裝穿在身上,然後兩個人一起走進餐廳里吃巧克力自助餐。又甜又好吃。我們拍了很多大頭貼。我希望終有一天能真正地進行這樣的約會。那是非常棒的夢幻約會。

可是他們拍大頭貼並不是夢,而是現實。在真實澀谷和真實的女朋友拍真實的大頭貼。顯然我不管做什麼都沒有勝算了。我已經被拋棄了。我抱頭蹲了下來。

「神、神大人……」

這樣的命運太殘酷了。

「但是……絕對不行……」

我咬緊嘴唇,從大頭貼機里走了出來。

我決定塞上耳朵不聽他們的笑聲,去遙遠的地方旅行。

「哎呀,真是拍出了完美的大頭貼呢」

瀧本先生對拍出來的漂亮的大頭貼成品感到非常高興。

從左上到右下:澀谷小瀧超人三次元

我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擦了擦眼淚走到了店外。

「再見了,瀧本先生……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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