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話 永恆輪迴的相遇

1

因為很久沒有寫作而突然發燒的我,脆弱地倒下,卧床不起了。高燒達到了38度。看來是罹患流感了。

而且公寓隔壁的房間今天也在火熱地纏綿中,我的心情非常惡劣。

真是的,真希望他們適可而止啊。

為什麼偏偏挑在我準備開始工作的時候來咕咚咕咚炒個不停呢。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這麼想惹我討厭,不是有點太陰險了嗎。

但是如果你們是這麼想的話,我也是有對策的。我有一個能夠打破現在這種痛苦現狀的方法。這時候就是腦內女友出場的時候了。只要在寂寞和空虛的時候召喚她就可以了。「救、救我啊」只要對著她這樣喊一聲,美麗、可愛又出色的她,瞬間就會在我的腦子裡出現了。——看就像這樣。

「就是啊瀧本先生,你有我跟著呢。不管獨居患感冒有多麼痛苦,也不需要嫉妒隔壁哦。反正隔壁的情侶很快就要分手的了。就算不分手很快也就變成大叔嬸嬸了。和一直都這麼美麗溫柔的我比起來,那種三次元的存在價值連便利店賣的便當里的牙籤都不如」

但是,就在她結束了長長的說詞,向我微微露出笑容的瞬間。

「嗶—嗶—嗶—嗶—,警告,警告」

腦內警報機同時發出了緊急警報,超人計畫基地的地板被分成了兩個部分,中間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立體屏幕。

「什麼什麼?警告、警告,確認從202室(自己房間)中發射出一股強大的怨念波。模式是,狐狸?……不、不得了,是無名怨憤!」

她一下子慌張了起來。

「對、對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才讓瀧本先生的怨念又增強了……再這樣下去瀧本先生就會是一個完全展現奴隸本性的失敗主義者了」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說出了理所當然的事實。

「全都是我的錯哦」

然後她一下子低下了頭,迅速地擦掉了眼淚。

「我不會再讓別人侮辱瀧本先生是人渣了。『酸葡萄心理』和伊索寓言里狐狸式的無名怨憤,我要通通擊潰。就算瀧本先生受到感冒折磨的時候,我也沒辦法溫柔地安慰你。所以瀧本先生,請趕快找一個真正的女朋友吧。好了,趕快去澀谷吧,和不認識的女性搭話吧!趕快行動吧!」(譯註:狐狸式的無名怨憤出自『伊索寓言』的寓言「狐狸與葡萄」,一隻狐狸看到樹上結的葡萄,想爬上去吃,但是怎麼也爬不上去,便認為葡萄是酸的)

哦哦,她的話就是劈開黑暗的閃電。是促進我精神覺醒的雷鳴。沒錯,我必須儘快地找到現實中的女朋友。這是以『超人』為目標的人的宿命。我時隔一周之後又想起了這件事。

但是——要去澀谷果然很艱難。要讓一個家裡蹲到澀谷去搭訕,就像是讓人全裸衝進大氣層里一樣是不怕死的作為。

「對、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現在還在發燒呢……」

「不行哦!這樣說著你就又會睡過去一天的吧。如果患了感冒不能出去的話,至少要想一想怎麼能夠交到具體的女朋友吧。然後再好好下定決心談戀愛吧。要不然像你這樣的廢柴,無論多久都不可能成為『超人』的!」

……沒辦法。

我插著雙臂,思考著戀愛的問題。

但是,心情漸漸惡劣起來。胃部感覺有些不舒服。

原因我很快就想到了。

首先是因為空虛地演著在記事本噼里啪啦打字的獨角戲的我,終於開始冷靜地客觀看待問題了。涼颼颼的感覺讓我身體感到不舒服。

其次,在思考關於戀愛的話題之前,過去那禁忌的記憶就如殭屍一般從大腦深處蘇醒過來。

在我從鍵盤輸入「戀」時想起來的戀愛心理陰影,像針一般不斷地刺痛著我的精神。啊啊,真是不想想起來這樣的記憶,饒了我吧。可是,那傢伙一臉笑容地說著「好噁心哦」算什麼啊,噁心到你真是抱歉啊,我都患上創傷後遺症要拿精神撫恤金了。

可是有時候,自己也想罵自己「明明連女朋友都沒有,還寫戀愛小說的家裡蹲男人真是讓人在生理上覺得噁心!別寫戀愛文章了!要知恥啊!」之類的話,「你好噁心啊」這樣的話也蘊含著一定的真理吧。這我是明白的,雖然明白——

所以你會覺得,當時身為青澀的大學一年級生的我在你面前說的話非常荒唐呢。突然說「你喜歡動畫吧?」非常過分呢。「果然周末去秋葉原如何?」是精神犯罪啊。

……不,我也是明白的。你們是可以用一副可愛的表情平靜地說出那樣的話的種族呢。你們是能夠對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作出精神攻擊,讓他變得拒絕上學之後,還一點罪惡感都沒有的生物呢。

……嗯,是是,我明白的。反正你們說了「都是舉止可疑的你的錯」「都是和異性對視一秒都做不到的你的錯」吧。在高二秋天的那一天放學後,也全都是我的錯呢。都是因為班委的工作而只有兩個人留在教室里的時候,心臟砰砰直跳的我的錯呢。如果冷靜地回答「不是哦」就好了。但是,在突然被問了「瀧本君是蘿莉控嗎?」之後,又一臉認真地悄悄對我這麼說,無論是誰都會張口結舌的吧。不管我在上課的時候怎麼閱讀納博科夫的書,也不應該被問這樣尖銳的問題吧。(譯註:納博科夫是俄羅斯裔美國作家,1955年著有『洛麗塔』,是「蘿莉」一詞的語源)不管我怎麼著急結巴,也班裡也不應該流傳「那個人好像真的是蘿莉控」的傳言吧。——啊是是,我知道啊。自暴自棄地帶著『ゆんゆん☆パラダイス』到教室去確實是我的失誤啊。(譯註:『ゆんゆん☆パラダイス』是雜破業1993年所作的漫畫,是青年情色漫畫的鼻祖),在學校里看主人公是兒童的拿破崙文庫的書,我的腦子確實是鬆了一顆重要的螺絲啊。所以就算你們叫我蘿莉控、越共或是混凝土都行啊。不管你們怎麼在背後指指點點,我都完全沒關係的哦。我什麼都不會想的哦。因為我絕對不會想要和你們這些肉身的女人談笑的。除了買東西和工作之外我是不會跟女人見面的。但是我的精神扭曲到如此程度,你們到死也不要忘記啊!我會在遙遠的天空詛咒你們,你們到死都要給我記住!還有那邊的你們也是同罪!在我從堤壩上摔下來的時候笑得肚子打滾的你,還有把我寫小說的本子拿起來在大家面前讀的你,以扮殭屍的名義對我拳打腳踢的你你你,我要把你們全部詛咒到死!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

……嗯?

什、什麼?手、手制曲奇餅?在家裡烤的?烤多了給我吃?

……別、別開玩笑了!現在才拿出這樣的記憶,我可不會上當的!反正你也會暗地裡笑話我吧?那曲奇餅肯定也是掉到路邊之後撿起來的吧!是打算暗地裡笑話吃得津津有味的我的吧?所以,我的選擇也肯定是不會要的吧!

……吶、吶,是這樣的吧?反正你很快就會跟那些不良青年交往的吧?像你這麼可愛的傢伙,肯定都會去和那些經常運動的不良青年纏綿在一起的,這點我早就看透了。對你這種笨蛋女人,我是會斷然拒絕的哦——

「緊急情況,緊急情況,確認到從202室發射出新一波怨念波。波形是狐狸,無名怨憤……要、要小心哦瀧本先生,再這樣下去會被偏激的感情吞噬的哦。為了防止這件事發生,打起精神,冷靜地回想過去吧。現在正是用自己的雙手抑制怨念來源的時候!你做得到的!」

2

——但是,我不太想想起以前的事情。在那麼腐爛的鄉下發生的過去,我想馬上忘掉。可是,居住了十多年的土地上的回憶果然是無法輕易忘卻的。那裡是日本最偏僻的地方,讓我非常討厭的野蠻土地。在那小鎮里,就算學習稍微好一點,也不會被認同是高級種姓。天生缺乏運動神經的我,到思春期之前都抱有嚴重的自卑感。在中學上學時我就放棄了和三次元女生談戀愛了。這種達觀在我初二夏天買到NEC電腦後更加強化了。

簡單來說,我在十四歲時就沉迷上了所謂的工口遊戲。

作為美少女戀愛遊戲鼻祖而聞名的名為『同級生』的電腦軟體,充滿著向全世界青年傳遞「是這樣嗎!只要有了電腦一輩子都用不著三次元女性了!」這種危險思想的能量。強烈動搖玩家心緒的細緻入微的台詞以及當時以破格之美著稱、如人間國寶般極致工藝的16色CG所產生的魅力一下子將我俘虜了,一瞬間讓我體驗到了初戀的滋味。我愛上了用粗點描繪的二次元角色。

但是,這是從根本上不可能達成的戀愛。

這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她在二次元,我在三次元,無論再怎麼將攻略旗子倒背如流,多少次讓遊戲里的主人公和女角色結婚,玩家的手也永遠碰不到她的——

沒想到,我明白這個真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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