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Chapter 10

無窮的廣大沙海盡頭,有個像是錫溶化之後的水邊。水面與天際的界線,漸漸地被搖搖蕩蕩的熱氣所侵蝕,毫無生氣地交錯著。對修伊無法辨識顏色的眼睛來說,更加地感到紛亂不已。

在這個稱作為卡賓西翁的地方,主要熱氣的來源並不是太陽,而是耀眼的白色光線。這對太陽光會產生過敏癥狀的修伊來說,連遮蔽光線用的厚鏡片眼鏡都可以不需要配戴。他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從這棟位於侵蝕後的殘餘山丘山腰上的病房建築物看出去,朝陽的陰影清晰地映照在沙丘上。

這裡除了零星分布的殘餘山丘之外則空無一物,只有飄緲無盡的連綿沙海而已。不算新的療養院就如同蓋在孤島上的要塞,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人。醫院裡人影稀疏,比起患者、護士及保健婦的身影顯得更加醒目。

修伊與一般入院的患者不同,可以有自由外出的權利。除了平時應付怪裡怪氣的女舍監及固體食物的味道之外,這裡的生活環境大致上還算說得過去。

他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碰到一位被繃帶蒙住雙眼的少年,看上去好像很痛的樣子。他的身材跟修伊差不多,看起來兩人的年齡似乎也相仿。少年身上裝著步行工具,一個人做著步行訓練。修伊雖然沒有機會與他交談,卻從別人那裡聽說少年一旦有《TRAN》就可以回覆視力,但在拆繃帶之前他都得裝著步行工具行走就是。這樣一來,修伊也就放心了許多。

到了下午,修伊需要接受精密的檢查。具備著嚴謹的職業態度,身材清一色都是強健結實的保健婦們,對於患者是一點都不馬虎的認真。她們無視於修伊穿著衣服進到診療室內的窘態,根本也不管嚷著說要自己脫衣服的修伊,好幾個人把他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十秒內就迅速完成了。

只穿著緊身衣的修伊,為了接受檢查而被引導躺於一張有著溫熱感的醫療用寢台之上。他的臉朝上,全身及雙手都被檢查用的器具所固定住。出現在他面前的醫生,是個對著修伊無法辨識顏色的眼睛,似乎偷偷地隱藏著什麼秘密的年輕男子。

修伊看到了這種眼神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很安心。年輕男子應該跟醫生這個職業無緣,因為他的眼神里有著憂鬱跟感性。如果眼前的年輕男子是個醫生的話,修伊想著就算讓他從分哈蜜給火焰蝴蝶的美夢中醒來,也是沒有關係的。

保健婦們受到指示,在修伊的身上接上電線及管子,再由醫師將測定的數據輸入CODA之中。從她們動作所發出來的細微聲響,修伊漸漸地聽不到了。他的眼皮變得愈來愈沉重,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被睡意所包圍,手腳也失去了控制。

不知何時起保健婦們離開了,修伊的身邊只剩下剛剛那位醫生而已。交會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得出來醫師那充滿憂愁的雙眼,失去了一半的輪廓。他往修伊的方向接近,近到可以讓修伊在他的眼球里看到自己的影像。因為感到有種不熟悉的嘴唇觸感,才發覺到醫師正親吻著自己,可是修伊卻沒有因此而失去呼吸。

「往後,似乎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

醫師平靜地在他耳邊說著的同時,修伊的胸凹骨被用力地撞擊。手腳都被束縛而動彈不得的他,無法拒絕對方伸過來的手,只能束手無策地任憑冰冷的固體,鑽入自己體內。

修伊睜開眼醒來後,發現周圍的環境跟自己昏睡前不同,這是一間微暗且沒有窗戶的房間。屋頂與牆壁連成一氣,所以無法清楚地分辨。而修伊所躺著的寢台位置,也呈現著一個很奇妙的斜度。

可是對他而言,少了會刺激眼睛的照明燈光也算是一種幸運。他想自寢台起身,卻發覺身體異常地沉重,連舉起手的力量都沒有。身體開始變得熱了起來,意識也漸漸地模糊不清。

在這同時房間門被推開了,那個綁著繃帶的少年往裡面探頭進來。他的身體從門縫中閃進了房間內,似乎對周遭的狀況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雖然他身上裝配著安全帶及步行工具,但他的腳步卻一點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纖細的身體被純白的衣服包裹住,跟那白色的布料比起來,少年白皙的肌膚卻顯得更為醒目。

他的舉動讓人一點都不認為他的雙眼,是被覆蓋住而看不見的。他走進修伊的床邊,出其不意地覆上修伊的嘴唇。冰冷的觸感讓修伊更加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熱氣,可是他卻對少年嘴唇的觸感有股熟悉的感覺。在他試著回想的同時,身上只蓋著毛毯的修伊,突然才意識到自己全身竟是一絲不掛。

少年很熟練地卸下身上所裝配著的工具,脫下白色衣服靠往修伊的身邊。他這毫無遲疑的舉動,反讓修伊感到非常驚訝。於是緊緊相貼的少年肌膚,有種涼涼的舒服感,隨著少年手指的撫摸動作,讓修伊身體流竄過一股戰慄的感覺。

「你……是女的嗎?」

與一臉狼狽的修伊相較之下,少年異常地平靜。兩人在身體特徵上沒有什麼差異,少年卻有著能被判斷為母星系男性的器官。除此之外,少年沒有修伊覺得是女性的器官。雖然少年侵入到修伊的體內是事實,可是那卻不是到目前為止修伊可以理解的迴路。少年臉上的微笑似乎在揶揄著修伊的無知般,然而這卻代表著少年的智能是正常地運作著的,而這股舉動也並不是故意要跟修伊挑釁。

「女舍監與保健婦因為都是平凡的母星系種族,她們都以為我是標準型的少年,一點也不了解我身體的構造。雖然會在醫生不注意時偷偷與我玩樂,把我視為容易對付的男性。但我對於女性而言,可是個握有打開迴路鎖匙的特別男子,你不要模仿像我這樣的人。」

「可是我,並沒有什麼你說的鎖匙……」

「那隻不過是你自己忘了而已,你的身體不是還記得的嗎?」

少年又再次地靠近修伊與他接吻,並碰觸著他的身體。修伊的理智警告著自己要躲開,卻在少年的體溫之下變得脆弱不堪,赤裸裸地顯露出了心中的慾望。兩人間的界線已經漸漸模糊,少年握住修伊的雙手,往他體內的更深處流竄了進去。

從與少年接觸點傳來的冰冷觸感,讓修伊整個人的身體沐浴於其中。他的全身充滿著無法壓抑的衝動,雖然自己知道這股衝動往某個方向流動。就像是潰堤般迅速地流竄在修伊的身上。

從天花板往下垂落的布料,像是掛鐘般包覆住整張床,修伊的視線被局限在這個狹窄的空間當中。剛醒過來的他,由於睡著時被少年的捉弄而變得獃滯無神。可剛剛的對象是個女性,這讓他感到疑惑不解。因為在他身旁的女舍監與保健婦都是女的,卻連一次都沒有刺激過他的慾望。

所以剛發生的事情應該是在作夢,可是夢境的一開始就很曖昧不明。抬頭正上方所看到的布幕扣環,跟卡賓西翁療養院的形狀並不相同。修伊記憶裡面確實看到的景象,到底曾經在哪裡看過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修伊在還沒自夢境回覆過來之時,又面臨了新的轉變。他的神經很敏銳地感覺到有女性,而且是非常地接近。修伊微微地起身,撥開掛在床鋪四周的布料,從縫隙中偷偷窺視房間內的狀況。

房間的正中間放著一張圓桌,那裡有個穿著黑衣的男子。從衣服下擺流瀉的樣子看來,那是用最上等的絲綢所作成的衣服。他並不認得男子,但從男子身上所穿的長袍看來,那是殖民政府高官所偏好的樣式。衣服上細緻的刺繡顯示出男子高階官員的身分,相同顏色的綉線綉滿了整件衣服,連袖子與下擺都帶有高貴華麗的光澤,讓男子身上具有一股特別的風格。

修伊視線注意到男子竟走向他,並撥開包覆著床的布料。男子對於這個舉動會侵犯到寢台上躺著的人的隱私,一點也不以為意。修伊對他的行為感到很反感,他想將睡夢中所體會到的快感,在男子的面前隱藏起來,於是將身體往毛毯里縮。

「你好像已經醒了。」

有別於衣服摩擦聲下的優美身段,男子說話的語氣給人一種冷淡且帶有威嚴的印象。修伊打開帷幕往光線不是很清楚的室內看去,在另一張寢台上躺著一個人,而那個人一定是個女的准沒錯。

臉朝上躺著的人,雙眼被不知名的黑色裝置所覆蓋住了。修伊判斷那應該是醫療用的器材,也因如此對於自己在不知名的病房裡醒來的這個事實,再次地得到確認。然而往返於反覆的治療與靜養中的他,對於這個結果卻少了受到驚嚇的敏感度。從躺在隔壁、全身包裹住的患者的纖細身軀看來,他應該也遭受到與修伊相同的遭遇。

從下巴到肩膀的巨大金屬裝備是為了要固定頭部,裝備是以銅與鐵所組合的重重支架由底部牢牢地固定著。支柱與直角間有臂桿往外伸出,而最前端裝配著個鏡頭。整個構造異常地堅固,比一般檢查眼睛的設備還來得怪異。頭髮貼著的小小頭部,暗示著患者其實年紀很輕。

「你覺得那是個什麼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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