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綻放出一道閃光,隨後擴散開來。
下一刻,響起了令人顫慄的巨響。
「哇……!」
索魯驚慌地停下了腳步,扶起身旁快要倒下的安麗柯塔。
「發生了…什麼事,現在……」
雖然之前便一直持續著,但是這一次的聲音和震動更是強得非同尋常。
索魯回過來頭來,因為這道光芒的緣故,周圍的黑暗顯得更為深邃,視野中什麼都看不見。夜晚的森林再度歸於安靜,將兩人緊緊包繞。
索魯心中不停閃過不祥的預感。
現在這裡只有我和安麗柯塔。能確認安全無恙的也僅有這兩人。留在的房屋的克里斯托弗,凱特,阿黛爾,阿魯特,傑內特,庫洛阿,他們六人什麼狀況,索魯無從得知。
說不定,都已經……
他無法停止這種消極的想法。
「…不可能會那樣吧?」
獨自一人嘟囔著,拋開這不吉利的想像。
「沒問題。肯定沒問題。不只是克里斯托弗,傑內特小姐也很強。」
沒錯。現在只能相信他們了,所以就好好地相信他們吧。相信他們,並且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帶安麗柯塔離開這裡。
掛在腰上的劍鞘,十分沉重。這是在離開房屋之前,被克里斯托弗託付的貨真價實的劍。這份重量感不止來源於鑄造它的金屬,更因為被託付於其上的責任。
「…….」
在他懷中,安麗柯塔慢慢地動起來。
「……啊,痛……」
「啊,對,對不起。」
不知不覺間,抱著安麗柯塔的手用上了力。索魯慌張地放開表情扭曲的安麗柯塔,退開幾步。
「對不去,那個,一不小心就……」
她究竟有沒有聽到他的辯解?安麗柯塔撫摸著手臂,一臉陰沉地回望那棟房屋。
索魯覺得她是在考慮剛才自己所想的事情。
「沒問題哦。」
索魯握住了少女纖細的手。
這唐突的舉動,讓安麗柯塔驚訝地看向索魯。
「不用擔心。大家肯定會平安無事的——而且我陪會在你身邊。」
安麗柯塔的視線,在索魯的臉和手之間往返。
「啊……那個,我也知道你對我有些不滿,但是,嗯……那個……因為現在只有我在這,所以就請你想開點了。之後我接受你所有的抱怨,所以在這裡就請你了先努力忍受一下。」
安麗柯塔別過目光。
握住的手也慢慢放開了。
是因為星光的緣故嗎,索魯能看到身邊的安麗柯塔的眼瞳有點濕潤。就像那種是快要哭出來,卻又強自忍耐的表情。索魯眼中的安麗柯塔的臉給他如此的感覺。
為什麼,安麗柯塔現在會露出這樣的臉呢,索魯並不是很清楚,但是。
「——怎麼一回事呢。」
心臟跳個不停,完全鎮定不下來。
索魯覺得這份感情似曾相識。
同樣也是在被不明身份的敵人追趕,狼狽不堪地四處逃跑的途中,旁邊的女孩子露出這樣的表情的時候。
像那時一樣,如果仰望夜空,便能看到如針的銀月。
總覺得像是要想起什麼。
頭腦深處湧起尖銳的痛楚。
「…那個…」
索魯張開口,想要將懸掛在喉嚨的話表達出來。
——黑暗遮住了夜空的一角。
猶如塗上了一層厚厚的墨水,遮蔽了閃耀的星光。
似乎腦子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索魯花了幾秒,才知道那是黑色的翅膀,巨大的鳥在飛。
之後再花了幾秒,才明白到它代表的意義。在那個瞬間,頭腦變得一片空白。
鳥是不會在夜晚飛行的。至少,那麼大的鳥是不可能飛得那麼安靜的。既然如此,那是究竟什麼?
「…走吧。」
背向天空,索魯拉起安麗柯塔的手打算跑起來。但是——
「是在那裡嗎。」
索魯聽見了聲音。
在索魯震驚的目光中,黑色的鳥無聲地降落在他面前。鳥很大,差不多有一間房屋大。鳥的輪廓顯得那麼軟弱無力,索魯剛想,這要塌下來了嗎?黑色的物體就猶如水泡裂開一樣飛散開來。索魯反射性地伸出了手庇護安麗柯塔。黑色的物體啪嚓啪嚓地沾濕了大地,然後馬上融入了空氣消失掉。
在鳥的身姿的消失的地方,站立著一個剛進入了老年的男人。
「沒想到你會從房屋逃跑出來,真是相當果斷的判斷。不過多虧如此,找到你們,我也少花了些功夫。」
你是誰?索魯打算對他如此發問,但是發不出聲音。吸入肺部的空氣,就那樣全部化為悲鳴從喉嚨迸發出來。
好痛。
陡然間,肩膀上傳來恍若烙鐵灼傷的痛感。
大腦也被燒得通紅一般,什麼都不能思考。儘管如此,他還是拼盡全力用眼睛確認目前的情況。什麼時候被擊中的?一根細長的釘直直地插在索魯的左肩上。
好痛。
痛楚不停地襲向大腦,痛到甚至已經不明白痛楚是什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索魯對人的身體能在內側感受到如此厲害的感覺感到驚訝。
這近乎於被打入樁子的痛楚,令索魯再也無法保持姿勢。他只見自己的視野轉動,想來是向後倒下了吧。索魯覺得,雖然因為這過於劇烈的痛苦而無法清楚地定位,但應該是被狠狠地打中後背吧。
好痛。
壓抑不住的哀鳴聲。
「請老實地待在那裡吧,新的妖精少年。」
老人以淡泊的聲音說道。
在自己的哀鳴聲的間隙,索魯聽到了那個詞。
新的妖精。
雖然聽到了這句話,但是沒有理解話語中的意義。
「之後有話要和你說。不會花太多工夫的,無需擔心。」
咂哩,咂哩,咂哩。老人的鞋底摩擦著砂石,慢慢地接近。
「那麼。」
老人,放鬆了臉頰,露出微笑。
「能不能把那個箱子——『單目的謊言』的鑰匙——給我呢,女王陛下。」
老人伸出了手。
——「單目的謊言」——
就算現在索魯的意識被痛楚燃燒得很模糊,唯有這個詞,他勉強聽入腦中。
索魯覺得他曾經聽說過這個詞。
總覺得,這是個十分重要的詞。
這是一個他絕對不能忘記的,某物的名字。
不,因為,現在的他有著比它還要重要的事情。
好痛,痛到快要暈過去了。儘管如此,現在絕對不能暈過去。因為有著必須去做的事情。是的,必須站起來,必須擋在這個男人前面……必須要守護安麗柯塔。
好痛,但是現在絕不能屈服在這痛楚之下。現在要的是氣勢和毅力。
總之先站起來。他竭盡全力才讓膝蓋服從了自己的命令,東倒西歪地站了起來。
「不要接近…柯塔。」
——對打算走近的老人,索魯堵在他前面。
左臂不能靈活地揮動,所以只是用右手拔出了劍。
用盡全力,將搖晃的劍鋒指向眼前的老人。
「……原來如此。」
老人停下了腳步,低沉的語調中蘊含些許感嘆。
「容我為輕視你的事情道歉。妖精的少年。你們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會奮不顧身,燃燒自己的全部的生命。我確實地見識到了這份強烈的意志。想起來,上一次,我就是因為輕視你才會失敗的…」
老人慢慢地揮動手臂,手指指向這邊。
「我不會重蹈覆轍的。這次不存在偶然,也不會失誤——」
那個手指一點點地擺動。
「轉動鑰匙,打開門扉。」
穿透左鍵的釘,一點點顫動,迴轉。
灌注在上面的夜之軟泥膨脹起來。
啪哩……索魯聽到了猶如扯碎水草的濡濕的聲音
本就搖搖欲墜的視野頃刻崩毀。
「誒哎……」
索魯俯視著自己的身體,才明白髮生了什麼。從左肩到右邊的側腹,身體裂開了。體內的東西從平整的傷口中露了出來。在只有星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