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無扉的偽宿 scene/4 那個願望實現不了~old kaleidoscope~

(——你,能殺人嗎——?)

阿魯特老爹的話,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再次出現在傑內特的腦海中。

當然能。傑內特咬緊牙關,不聲不響地用這話來反駁。

一路走來,自己已經殺過太多的人。任性地按自己的標準去區分好人與壞人,然後去散布死亡。如今才說[自己沒法殺人],那是對迄今為止的經歷里遇到的所有生命的侮辱。

所以沒關係的。我能殺人。

如有必要,我定能貫徹殺人的道路,不會躊躇,亦不會動搖。

——過去的話怎麼樣都好。我想聽聽,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過去也好現在也好,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傑內特•哈露邦是殺人者。這個事實,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不會改變。也不應該改變。

所以,阿魯特老爹的問題沒有意義。

傑內特•哈露邦,必須貫徹殺人道路。現在也好過去也好。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沒錯,所以——

現在的我,也能夠毫不躊躇地揮劍。

羅傑•威爾托魯。

這是敵人的名字。

被魔法書[無扉之偽宿]半寄宿的不死者。兩年前,他在湖邊的學術院都市費魯茲邦擔任著院長助理這樣的要職,因為一件和傑內特也有著很深關係的事,已經不知所蹤。

(讓流卡消失的,就是那個男人……)

對傑內特來說,羅傑•威爾托魯是比克里斯托弗更為令她憎恨的目標,是她最痛恨的仇人。如果他要出現在她眼前,無需壓抑,泄露出來的喜悅能讓心情變得激昂。

對。這份喜悅無法壓抑。

在戴爾戈宅邸一層的西邊,面向庭院的走廊的一角,她見到了男人們的身影。

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外套,戴著白色的假面,似乎很喜歡喬裝打扮。

而另一個,同樣用白色的面具隱藏了容貌,但和庫洛阿所說一樣,看到了那健碩的身軀就能清楚地明白,那是個充分鍛煉過的老人。

[羅傑•威爾托魯——!!]

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傑內特喊出這個名字。竭盡全力踏向走廊的地板。腳下響起大理石破碎的聲音,但這種事無關緊要。前進,只是前進。在將劍刺入他的脖子前,無論如何都必須前進。黑外套的男人動了起來,握著不知哪裡拔出來的厚刃劍,站前一步擋在傑內特面前。

[不要礙事——!]

夜之軟泥開始扭曲現實。憑著在少女體內躍動著的夜之軟泥,少女的身體將本該無法改變的現實扭曲。本不可能有的力道、本不可能有的耐力……這一切,給了少女本不可能有的力量,揮出了本不可能揮出的風暴般的斬擊。

眼前站著的假面男橫架刀身抵擋,兩者猛烈碰撞起來。然而傑內特的這一擊中蘊含著凡人的血肉之軀無法抵擋的力量,將男人從正面擊飛了。

響起了尖銳的劍擊音。

因為強大的反作用力,傑內特嬌小的身軀也被順勢彈開了。

劇烈的衝擊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碎掉了。血液彷彿在逆流,讓她有種嘔吐感一般的漂浮感。傑內特的背部撞碎玻璃,身體漂浮般飛出屋外。

(咕——)

她隨即落在黑色的草坪上,像橡膠球一樣翻滾著。傑內特將左手按向地面,穩住了身體,就像裝有彈簧的人偶般,以違反常理的姿勢飛身起來。

在她眼前,黑色的人影壓了過來。他對從破碎的窗戶飛散開來的玻璃碎片毫不在意,宛若子彈一般,飛身拉近與傑內特之間的距離。

無需多言,人類是不可能擁有這種身體能力的。

(果然沒錯,是不死者——)

男人的劍已經遞到了傑內特的面前,以她身體的反應,已經無法像平時那樣避開。傑內特只得後傾身體,間不容髮地躲過了這一劍。她臉頰上有些溫熱的感覺——終究沒有完全躲開。腳脖子受到了輕微衝擊,是被掃堂腿踢中了,在傑內特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地已經顛倒了過來。

背部著地,忍下這幾乎讓她呼吸停止的衝擊,傑內特深吸一口氣。雖然胸口十分疼痛,但現在不是顧及這個的時候。

[――「獨立於無盡荒野,人始覺所處之地。」]

傑內特開始產生自身輪廓變得模糊,往世界擴展的錯覺。

[「唯佇立之石碑,方能靜守未來」——!]

傑內特•哈露邦體內的夜之軟泥,被從拘束中解放了。就像垂直落在紙上的水滴般,開始侵蝕這個周圍的世界——屋子的庭院被污染了。

雖然抵抗了,但沒有絲毫作用。

假面男對如此大量的的夜之軟泥沒有反應。

(……?)

世界變幻。這對擁有大量的夜之軟泥的主人傑內特•哈露邦來說是非常適合的世界。遵從傑內特的話語,能隨傑內特所言引起不可思議的現象的,錯誤的世界。

刺來的劍轉向傑內特頭部。

(這是誰——?)

他將自己的樣子隱藏了起來。到現在為止一句話都沒有說。身上黑色的服裝溶入到了黑暗中,連體格都分辨不清。應該是男性,但是並不高,現在清楚的事只有這些。

然後,滿足這些條件的不死者的人數絕對很少。本來在討伐魔女時被吞噬的集團中共有三十七人,其中少有像自己和庫洛阿這樣的女性,在優秀的騎士當中像馬魯基和(當時的)阿魯特老爹那樣擁有健壯體格的男性也不多。

還有,這臂力是什麼情況。

被夜之軟泥強化的力量強度,當然是由個人所擁有的夜之軟泥的總量來決定。本來,由體格和肌肉所生的力量,在這虛假的壓倒性的力量面前只是零頭而已。而傑內特•哈露邦——在她體內的琥珀畫廊擁有的豐厚夜之軟泥,在不死者之中,能像她這樣能以量多為傲的人屈指可數。如果只是單純比較力量,除了萊奧納爾等少數幾人外,應該沒有能壓倒傑內特的對手。

有著和琥珀畫廊一樣量的夜之軟泥的人,以此為限定條件能找出來的名字,並不存在。傑內特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那樣的話——)

傑內特想用右膝攻擊男子的側腹,但這是不可能的距離。

(將這面具揭下來!)

傑內特就這樣躺在地上,像是懶得起身,

[漆黑畫布,描繪黑鴉!]

響應著這句話,瞬間,周圍的光景變換了。

夕陽遙掛,天色如血,大地彷彿以墨塊塑形而成,一片漆黑。這大地上立著無數的人骨,有隻黑暗形成的大型鳥揚著喙立於其上。

這是傑內特心中的噩夢的記憶。這是在一百二十年前,內亂中的米盧伽所見到的情景。

當然,細節上無法完全再現,但是在那個場所中傑內特所抱有的絕望感和喪失感,卻在這場景中重現出來。然後這份喪失感,因為這個魔法而化作實實在在的威脅,向敵人襲去。

喀拉。響起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一具具骸骨,無聲地站了起來。

骸骨手中的是漆黑的弓,和漆黑的箭筒。

骸骨們站了起來,一具,又一具……腳斷了也沒所謂,沒有了手腕也沒所謂,帶著各自手中的武器,站在戰場上。

(——本來是為了對抗萊奧納爾的鉛人偶之王而創造的,廣域侵蝕用的噩夢)

射出的箭飛向假面男的腳邊,令男子停下了動作。然後,漆黑的骸骨們揮舞著自己的兵器,往男子殺去。

這對傑內特來說是久遠的記憶,也是至今不願回想起來的,不愉快的記憶。

但是,因琥珀畫廊而在夜之軟泥中再現的這個情景,將曾在自己眼前上演的充斥著燃燒與毀滅的死亡景象忠實地——或者充滿惡意地添加了戲劇性——再現了出來。這樣得話就無法避開這份不快感。但傑內特又不允許自己將視線從這一幕上移開。

假面男揮舞著劍。斬落箭矢,擊退長槍,彈開劍刃。

擊退成群的骸骨,強行前進,但是暫且還是被攔了下來。

人數上有著壓倒性的差距。但是作為不死者,他有著優秀的力量,要壓制對方的話,這種程度的再現,大概還不足以勝任。

如果只是這樣靜觀,不用說,這個再現就很快就會被擊潰。

(——你,能殺人嗎——?)

阿魯特老爹的話,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再次出現在傑內特的腦海中。

當然能。傑內特咬緊牙關,不聲不響地用這話來反駁。

一路走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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