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金狼的住處 scene/1 剣の夜を越えて ~fragile days~

明明已經死掉了的人,為什麼還活著。

這種事究竟怎樣才能做到?

答案很簡單,因為有人撒謊了。

1

呼吸急促,胸口苦悶。

被迫將功率提升到極限的心臟在悲鳴。

冬季的天空稀稀疏疏地潑灑著雨滴。少女從教會的鐘樓高高躍起,向下面的街道飄去,然後降落在一棟四層公寓的樓頂。彎下一條腿的膝蓋來化解衝擊,接著順勢開始跑起來,從屋頂到另一個屋頂,再到更遠的屋頂。

追蹤者們的氣息緊緊跟在身後,保持著大約一個街區的距離,既不拉遠也不縮近,不緊不慢地跟隨著。

頭痛欲裂,身體酸楚,讓人感覺是灼熱的泥流代替了血液在身體中周轉循環。這並不是因為激烈運動產生的反應,而是戰鬥至今留下的後遺症,也是絕對無法抵達的終焉正在接近的證明。

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勝利已不屬於自己。但是,至少要逃走吧——少女暗暗發誓。

直覺驅使少女腳下一滑。

肩頭划過一道灼熱。瞬間之後少女理解到,自己被人從背後砍中了。

身體沒來得及跌倒就從屋頂上摔了下來,落向髒兮兮的小巷。途中撞毀了幾層陽台上的花盆,尖銳的破裂聲打破了傍晚的寂靜。

「……嗚」

受到落地的衝擊,左膝受傷,右臂也折斷了。

天旋地轉。模糊的視野中,少女瞥見了被切成矩形的天空——粘稠的紫色烏雲蒙蔽了月影星光,使得天空一片陰沉,令人不快。

忍著劇痛,咽下悲鳴,少女在石造地面站起身來。

眼前站著一個男人。

身著破舊的深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頭髮如骸骨一般慘白,同樣的顏色的鬍鬚很是無精打采。精神不振的眼睛朦朧地看著少女。

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降到地面來的,沒有聲音,沒有氣息,就好像是從一開始就在那裡一樣。

即使被雨淋濕了也毫不在意,男人的神情顯得很愜意。

「喲,捉迷藏很好玩嘛,公主」

男人舉起了一隻手。

「不過啊,剛才是不是稍微過火了點呢。鬧得太厲害的話,這裡的居民們會很困擾的。差不多該結束了吧,就此作個了解怎麼樣?」

懶洋洋的,始終是無精打採的聲音。

只不過,唯有視線中帶著一股沉著的殺意。

「你這混蛋是貝璐塞利奧的走狗吧?」

呼吸依舊荒亂的少女氣憤地質問。

「啊,說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呢」

男人在被雨濡濕的地面上向前一步,後知後覺般地說道。

「抱歉,因為對你太熟悉了,一不小心就忘記了自我介紹。克里斯托弗?戴爾戈,如你所料,乃是貝璐塞利奧王室的直屬佩劍騎士。可不要在這點上吐槽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只不過是虛職罷了」

佩劍騎士——攜帶劍的騎士。

對騎士來說,劍是誓言的象徵,是不惜背負殺生罪名也要完成主命的決心,同時也是貫徹忠誠的武器。然而此處的劍並非其字面意思,可以是劍可以是槍也可以是其他的,『劍』的指代物隨著時代而變化著。

「……原來如此。那剛才揮動的就是你的劍么?」

「差不多吧」

數條人影無聲地在男人身旁現出身形。他們全部都套著深灰色斗篷,而且兜帽前沿拉得很低,讓人無法判斷體格跟年齡。

「『木棺的誓言』。這在怪物面前只不過是簡陋的玩具的東西,如今用來收拾身受重傷的你卻已是綽綽有餘」

「…………」

碎石板滾到一旁,發出喀拉的聲音。

少女的四肢中已經傷了半數,別說是戰鬥了,就連逃走都顯得困難重重。當然,名為克里斯托弗的男人也看穿了這點,所以才能如此從容的胡言亂語。

「不要太勉強自己哦。不死的魔法使的確很強大,可為什麼你的傷完全不見好呢?」

少女沒有回答,僅僅是將手指向克里斯托弗,沉吟:

「?——『獨自佇立於無垠的白色荒野,方知自身所在為何處』」

轉瞬間,世界變了模樣。就像是被水潑過的水彩畫那樣,整齊的房屋、窗戶、門,甚至是腳下的石板,一切背景的輪廓都如粘稠的泥一般崩塌。沒有變的之後少女和男人和周圍的人影,還有遠處布滿天空的烏雲。

「哦噢」

可能是沒料到少女在這個狀態下依然能夠反擊吧,克里斯托弗稍稍有些驚愕,旋即與黑影一起向後躍去,拉開距離。

少女趁機唱出後面的咒文。

「sonrevearretelemonde」

大氣輕輕顫抖,整個空間開始質變。

「——於北方的盡頭,迎來夜晚」

剎那間,整個世界彷彿是被注滿了墨汁,陷入了完美的黑暗。

魔法究竟是什麼呢。

解答:那就好比是在完成後的繪畫上再次塗上顏料。拋棄已經定型了的成品,毀掉本應存在的平衡,然後在那畫上完全不同的東西。

夜之軟泥就是這概念上的顏料,也是肆意褻瀆美術品的醜惡污泥。

這種污泥從被打開的魔法書中緩緩地、不斷地流出來,一點一點地污染著周圍的世界。

幸好,這個世界本身就具備自我凈化能力,所以微量的夜之軟泥即使放置不管也會自然而然地被擦掉。因此,一本魔法書即使被扔在某處,那周圍頂多就積聚起少量的夜之軟泥,而污染並不會擴大。雖然這會在那一帶頻繁地引起小規模的迷之現象,但也僅僅是讓人一笑了之的程度罷了,不會出大問題。而且,一旦魔法書合上,一切就將恢複正常。

然而,人類已然聰明到了愚蠢的地步,勇敢到了無謀的地步。因為這種力量的危險性而施加的保險,卻正是因其危險性而被解除了。

方法有好幾種。

比如,將緩慢流出的微量夜之軟泥收集起來,到達一定量後一次性塗在畫上,結果會怎樣?

又比如,利用能將夜之軟泥在畫上隨心所欲塗抹的畫筆,結果會怎樣?

魔法,簡單的說,就是對這些問題的一種解答。

「切……」

克里斯托弗撇了撇嘴,然後向周圍的人影下達了什麼指示。細碎的腳步聲如蟲群在沙沙作響。

「藏身在黑暗中伺機發動襲擊么?真是意外粗糙的戰術啊」

少女即使看不見也能猜到他正歪著嘴角,因為那聲音中隱約透露著愉快。

啊啊,太好了。——少女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障眼法成功了,讓他誤認為這剝奪了視力的黑暗是為襲擊而準備的。其實,少女已經沒有發動攻擊的餘力了,剛剛布下暗幕就幾乎耗光了所有夜之軟泥。

讓周圍陷入黑暗,僅僅是為了幫助逃跑。

趁著對手警戒襲擊而停下腳步的時機,儘可能地拉開距離。

對手馬上就會醒悟過來,所以自己必須利用這來之不易的幾秒鐘時間,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呼吸急促,胸口苦悶。

被迫將功率提升到極限的心臟在悲鳴。

少女驅使著傷勢不斷惡化的身體,飛奔在夜晚的街道。

體內如火燒一般灼熱,本來差不多該是開始恢複的手臂和腿絲毫不見治癒的跡象。筋疲力竭了,就連現在勉強能動的手和腳,一不小心就會折斷的樣子。

所以,少女默默地奔跑。

為了尋找能夠躲開敵人的藏身之處,或者是能讓自己那快要失控的身體鎮靜下來的場所。

2

「「「乾杯!!!」」」

近二十人齊聲歡呼,將啤酒杯撞到了一起。

宴會開始了。

並不怎麼寬敞的大眾食堂『餓狼』里顯得有些擁擠,四下都是聚在一起歡鬧的人。有先喝乾杯子里的啤酒的,也有迫不及待地撲向桌上的料理的,還有互相慰勞的。

因為有慶祝的理由。

菲魯茲邦學院創立節首日,戲劇部的演出吸引了周邊三國眾多客人的到來,大獲成功。

寬闊的中央禮堂里那麼多的座位還不夠,觀眾將近有千人。而且,演出結束、落下帷幕時,禮堂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觀眾們讚不絕口。一切都進展得太順利了,戲劇部的成員們都不敢相信,互相捏對方的臉來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為了今天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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