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啦————」
八月十三日早上。
突然現身鷹崎家客廳的少女調調細框眼鏡,不耐煩地加重語氣說:
「剛剛已經表明我是鷹崎在紗,也就是那個矮冬瓜在紗長大後的模樣。明明是為了不讓姊死掉才特地從未來回到過去,卻連個像樣的招呼也沒有。真是的,說了這麼多還不明白?唉,真是令人失望。——姊就算了,怎麼連在紗你也這樣,我以前腦袋並沒有這麼差吶。」
少女劈哩啪啦說完,無奈地聳肩嘆息。
這位將白髮綁成馬尾的眼鏡女孩穿著襯衫與窄裙,外面還罩著一件長長的白衣,散發出有如博士般的風采。
驅真和在紗剛從庭院回到屋裡,便看到她插腰站在客廳中央等人了。
一問她是誰,她立刻回了「鷹崎在紗」這個名字,等到回以「開什麼玩笑」之後——少女命令驅真與在紗跪坐,開始嘮叨說教。
驅真有如被教訓的小孩子般正襟危坐,偷偷抬頭打量這位抱胸講個不停的少女。
除了打扮與年齡之外,其特徵確實和在紗完全相同,而且知道不少只有驅真與在紗才知道的個人資料,連她的一番解釋也合情合理。
更重要的是,明明被迫跪坐聽她長篇大論,卻不可思議地毫不痛苦(反而很舒服)。換句話說,這是驅真的「超高感度在紗反應器」大肆運作所致。
但是……。
「看來你們根本不懂我特地跑這麼一趟的重要性在吶。光是我請這麼一天假,就不知有幾個案子要因此延遲了。起碼要——」
少女弓身俯視兩人,以傲慢的語氣不停說著。
驅真橫眼瞄了跪坐於身旁的在紗一下。
其實在紗變得像眼前這位眼鏡版一樣,自信滿滿且高高在上也不壞……不,儘管很棒卻不知道該如何培育,才會讓溫柔清純的在紗變成這副模樣?這真是個解不開的謎。
「請、請問……」
是被念到急了嗎?在紗小小出了一聲,畏畏縮縮地舉起手來。
「怎麼?你還沒理解嗎?那我就從最初——」
「不,我已經全盤理解了!」在紗搖頭打斷少女的話。
對驅真的來說,就算繼續這段說教時間也無妨,但是要在紗一直重複聽同樣的話,早晚會受不了。
「是嗎?唉,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姊,你今天就會死。如果愛惜生命,那就乖乖聽我的忠告。」
少女說著說著,將視線移到驅真身上。
「啊……好……」驅真曖昧地頷首回應。
她知道少女是來自未來的在紗,也明白其目的是為了幫助自己,但心中毫無真實感。
「我可以問問題嗎?呃……在紗……小姐?」
跪坐於驅真身旁的在紗再次舉手發問,似乎不太適應叫自己名字還得加上敬語的方式。
發現這一點的少女調調眼鏡,沉吟點頭。
「——你們就稱呼我『主任』好了,最近常有人那麼叫我。」
「主任……小姐?」
「什麼事?啊、你好像有問題要問,不如說來聽聽?我認為在談話討論時,發問算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即便年紀尚淺,你依然擁有跟我相同的DNA,其實我滿開心的。可是就算如此——」
「那、那個!」
在紗認為這會讓對話拖得老長,趕緊用平常不會有的大音量喊著,吸引少女注意。
「你說姊姊大人今天會死掉,對不對……?」
「對,一點也沒錯。」
「呃——請問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
主任於在紗問出口的瞬間挑挑眉頭,頓時沉默不語。
然後在這股不自然的沉默之中,偷偷瞥了驅真一眼。
「為、為什麼看著我?」
當驅真這麼一問,主任便無力地長嘆一口氣。
「說了你們可能也不相信。姊是在五年前看到我——正確來說,是十七歲的鷹崎在紗裸體之後,興奮到大噴鼻血而死。」
「……………………蛤?」
「……………………咦?」
這番話讓驅真跟在紗吃驚瞪眼。
連主任也覺得這些話是一派胡言,無奈扶額繼續說:
「在我十二歲那年,出現一個為了救姊脫離死亡而回到過去的未來在紗,結果姊卻因為那點芝麻小事死掉了。」
「唉……」
「原來是這樣啊……」
完全不相信這番說詞的驅真和在紗互看一眼。儘管主任認為就算受到懷疑也莫可奈何,兩人卻沒有追問下去。
主任立刻沉著一張臉。
「我可不是在胡扯。」
她說著說著穿過客廳,一把坐到沙發上然後優雅翹起二郎腿,對兩人表示:
「你們想在那裡坐到什麼時候?」
即便心情非常複雜,驅真跟在紗仍乖乖依言走到對面沙發坐下。
主任隨即開口說:
「……就連我也一樣。目擊姊死掉時還以為那是某種玩笑。其實最近連兒童搞笑漫畫,也不吃『因看見裸體大噴鼻血而死』這一套了。虧麗莎那麼努力,最後卻只能失意而歸。唉,這也是必然的結果。」
「麗莎小姐?」
主任被在紗這麼一問,點點頭回應:
「她是我十二歲那年出現的未來在紗,不僅隸屬騎士團,甚至還擁有神之稱號。雖然由我來形容會有點怪怪的,不過她是一位大美女。」
「咦?明明是未來的我,經歷卻跟你完全不同……?」
「沒錯。在紗,未來會受到你的選擇影響,進而產生許多變化。雖然麗莎是一位很出色的人,最後仍救不了姊。所以我才會把麗莎用來得到神之稱號的時間,全數用在其他方面上。……唉,結果我自己沒辦法自行穿越時空,只能撒謊欺騙時間之神才能來到這個時代。」
說完還自嘲地笑了笑。
「那麼,請問後來麗莎小姐怎麼樣了?」
「你腦筋轉得真快,值得我誇獎喲。」這問題讓主任揚起一抹笑意。
「老實說,目前情況尚不明朗。既然我選了這個成長方式,麗莎的存在可能早被我覆蓋過去了,不過她也可能存在於平行世界。」
「……我聽不懂。」
主任見到驅真腦筋打結的蹙眉反應,嘆了口氣。
「算了,那一點並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姊的死因。」
主任眉頭皺得更緊。
「那的確是個非常蠢的死法,但是姊真的就那麼死了。」
驅真點頭同意她的論調。無論如何,看到在紗裸體就死翹翹,那怎麼……大概不可能吧。
「等麗莎回未來之後,我請偶然來到家裡的天由良、靈由良調查姊的死因,結果發現一個引人注意之處。」
「引人注意之處?」
「對,我發現姊的身體被人下了衰弱詛咒。」
主任豎起食指,對驅真做出打穿心臟的開槍動作。
「請問衰弱詛咒是什麼東西?」
被在紗這麼一問,主任收回手指抵住下巴,淺淺點頭道:
「就像字面說的,那是一種讓施術對象極端衰弱的詛咒。舉例來說,施術對象可能出現興奮過度致死等等情況。」
「…………」
驅真默默咽下口水。她知道自己的臉頰已經汗如雨下了。
儘管聽起來是個荒謬的詛咒……她卻沒想那麼多。
簡單來說,她會因為自己對在紗怦然心動而死翹翹啊!
真是糟透了。
驅真難過抱頭,即便要說她必死無疑也不為過。因為包含芝麻小事在內,驅真平時的心跳數值可是維持在50ah/h高單位上。
附帶一提,ah/h是「在紗哈啊哈啊/小時」的縮寫,代表每小時對在紗感到興奮的單位指標。儘管驅真希望它有一天能成為國際標準,但非常遺憾的是這種標準根本沒用。
當驅真想著這些時,在紗膽顫心驚地問:
「被人施術就代表……」
主任以肘撐膝,在嘴邊交握雙手頂著銳利目光說:
「沒錯……這代表有人明顯想致姊於死地。」
「…………」這句話終於讓驅真會意過來。
的確如主任所言。假如某人沒惡意——不,在此要用殺意——的話,根本不會對驅真施加衰弱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