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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受傷的翠回到屋舍內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一行人前往稍早待過的和室廳內,和在那兒等著的之臣等人說明狀況。仍未清醒的翠則是直接被帶到她的房間,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為她進行緊急處理的之臣表示,骨折的不僅左前臂,還有左手的小指再加上全身各處瘀傷與許多輕微的割傷……這些傷痕大概都源自禽踴與牙穿。
(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說回家就回家。於是孝巳傳了封「今天住朋友家」的訊息給家裡,和琉璃一起留宿。雖然月長的不悅毫不掩飾地表達在臉上,但自己不能就這樣丟下翠自顧自地回去。
「之臣大人,您打算怎麼辦?」
現在在大和室廳內,之臣、小百合和月長三個人正在開緊急會議。
孝巳及琉璃一語不發地並坐在與他們間隔一桌的矮桌邊。眼前擺著小百合泡的熱茶,可是這種時候,他怎麼樣也無法滿不在乎地品味茶香。
「到了這個關頭,鴫原家還是要交給她作主嗎?」
室內沉悶的空氣蔓延,月長繼續質問。
「果然讓她當統帥還是太早了。要是這件事傳到反對派的人們耳中,對御前的不滿恐怕難以控制。」
「哎呀,可是……」
「更別說許多家派相當不願伺候像御前這樣的年幼少女,她一不慎失足,靜觀其變的中立派也會全部倒戈吧。」
「…………」
此時,小百合拿起小茶壺往月長的茶杯里添茶。她為了幫無力反擊而支支吾吾的丈夫解套,以一貫的語調溫柔地問:「月長,話說回來,你的晦式如何?」
「不必擔心,我並不是會被自己的獸靈反咬一口的生手。」
(……這挖苦的程度已經達到最高點了啊。)
孝巳深感無奈,身邊的琉璃則是從剛剛開始就像地藏王雕像一樣沉默不語。側面看起來依然板著一張臉,不過在後山表露出的殺氣已經消失。
「紺野同學。」
「幹麼?」面對突然低聲叫住自己的琉璃,孝巳也小聲地回應。
「我肚子餓了,幫我問問阿姨壽司還有沒有剩。」
「……我才沒有大膽到敢在這種情況下問咧。」
看來她已經完全變回平常的樣子了。
之後不久,孝巳被琉璃催著一同前往翠的房間。
雖然他想盡量安分些,避免擅自行動,但琉璃都說出「我們在廳里的話,有些事情他們也不方便講。出去吧」這種一本正經的話了,他也只好乖乖服從。
來到房間,翠依然躺在床上熟睡。
原本穿著的制服已經用衣架掛起,泥土也洗得一乾二淨。毛毯下的脖頸略為露出睡衣衣領,應該是小百合替她換上的吧。
「…………」
站在枕邊看著朋友的琉璃身後,孝巳也微微探頭觀察翠的情況。
她的睡臉沒有表情、毫無防備。垂著纖長睫毛靜靜發出呼吸聲的她儼然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
(事情變得相當嚴重啊……)
沒想到不只是翠的晦式以失敗收場,連禽踴和牙穿都被搶走。
那名襲擊者還潛伏在後山裡嗎?從他離去前的話語聽來,不太可能就此罷休,還是做好他會再現身的心理準備才是。
——此時,翠微弱地發出「唔……」一聲,稍稍扭動身子。
儘管這動作一點也不稀奇,可孝巳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睡姿。她在毛毯中翻動的模樣格外誘人,灑得凌亂的栗色髮絲更為她的妖艷錦上添花,讓人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不該窺視的景象。
正當孝巳不知道要將眼光往哪兒擺時,琉璃忽然伸出手,用力將毛毯翻了起來。胸前與睡衣緊密貼合的乳房瞬間映入眼帘。孝巳一邊教訓著琉璃,不過另一邊卻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雙峰。
「喂、喂!你在幹麼啊,快住手!」
她無視從旁阻止的孝巳,伸手逼近豐滿的胸脯,把手指如楓葉般地大開——接著一把抓住翠的乳房,勢不可擋地揉了起來。
「嗯……咦……噫~呀啊啊啊啊啊!」
察覺到異狀的翠發出奇特的叫聲跳了起來。她大為吃驚地睜著眼左右來回巡視,看見眼前將手心朝上、十指不斷動著的河童少女,才終於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嗯,脂肪量確定。」
「揍、揍你喔!」
「也確認了沒有內衣。」
「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叫別人起床嗎!」
「什麼嘛,很有精神嘛。」
「要是它又變大,你要怎麼賠我?」
才一睡醒就漲紅著臉大發雷霆的翠,啪地一下與孝巳對上了眼。她大叫一聲,慌忙抓起毛毯緊緊抱在胸前;在動作的同時似乎感受到左手的疼痛,宛如西洋娃娃的臉龐揪了一下。
「竟、竟然連紺野同學也帶來了……」
「與其說這個,」琉璃一臉認真地靠近把自己裹在毛毯里的翠。
「翠,你了解現在的情況吧?」
「……嗯。」
「那我們就到大廳去吧,把所有事情經過告訴大家。」
「等、等一下有動,鴫原的傷還沒……」
孝巳忍不住介入兩人的對話,沒想到制止他的卻是翠本人。
「我沒事。你們先去外面等吧,我馬上換衣服。」
幾分鐘後,和室廳內有著和晚餐時相同六人的身影。
一邊是之臣、月長、孝巳,對面則是小百合、翠與琉璃。到了這種時候,翠的祖父仍然沒有出現。
在全體一致帶著苦澀表情的緘默之下,穿回制服的翠開始說明事件的來龍去脈。
據她的說法,當時正按照原定計畫搜尋禽踴與牙穿,突然被穿著一身黑衣的人襲擊。敵方現身時早已馴服兩隻獸靈,於是雙方陷入戰鬥——最後翠敗下陣來。
「連你都敗陣的高手啊。」
之臣低聲呢喃,翠靜靜地垂著頭,她的模樣柔弱得不見平時的精悍。
「……非常對不起,都是我的不成熟所招致而來的失敗。」
用繃帶掛起的左臂看起來相當疼痛。她本來應該是好好在床上休息的傷患,但現在的她連這點都不被允許。
這個時候,月長緩緩抬起頭,以嚴肅的神色盯著前方的琉璃:
「對於推選鴫原翠為統帥有所疑慮的人……對方是這麼說的吧?」
「沒錯。」河童少女一邊喝著茶,一邊回答。孝巳也親耳聽見黑影男說出這句話。
「那麼就是組織的人吧。看來對於現任統帥十分不滿……不過看到統帥現在這副模樣,也不難理解。」
翠用力咬著唇。鳩森月長的嘴巴連負傷的少女也不放過。
現場再度被沉默所支配,之臣大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既然事已至此,就必須考慮將禽踴及牙穿封印,甚至是強製成佛的手段了。」
「請、請等一下!」
聽見這句話,翠臉色大變地探出身子。
「它們沒有不對!」
「我了解你的心情,這麼做難免會捨不得。可是不能讓對我們有所危害的獸靈留在這世上。」
之臣極力壓抑情感,冷酷地斷定:「禽踴和牙穿——已經不配做為守護靈了。」
「我無法信服。」
翠頑強地對爸爸直搖頭,並像在替自己的孩子說話似的,正面進行猛烈的反駁。
「若是在那時禽踴和牙穿還與我同一陣營,那麼它們確實不配當守護靈。但它們只不過是奉行現任主人的命令而已。」
「…………」
「我的晦式只是多了打倒匪徒這一個目標,兩隻獸靈——我一定會拿回來。」
翠憤慨激昂地表達她的決心,對此持反對意見的又是戴著銀邊眼鏡的靈導師。
「雖然您說要打倒對方,但您打算拿那隻左手怎麼辦呢?」
「這個……」
「那人可是相當了得的高手,這我想與他對戰過的御前大人應該最了解才是。而面對這樣的對手,您竟然說要以一隻手戰勝?非常抱歉,在我聽起來實在是貽笑大方。」
翠回不出半句話,不甘心地低著頭。對這樣的她嚴加指責的月長看起來莫名地像個虐待狂。
「並不是只有戰鬥一途吧。對方的目的已經十分清楚,只要御前您卸下統帥之職就行了。要拿回禽踴與牙穿的話,這個方法更為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