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笠原悠斗正默默地站在角川書店總部大樓的電梯里,緩緩上升。
我們公司裡面的電梯,總是像秋葉原電子商場或動漫商場一樣,貼滿了動漫海報,搭電梯的員工們大多會在三樓會議室出電梯,剩下的人通常是七樓《周刊角川》編輯部的熟面孔;但在有很低的機率會碰到電梯里擠滿更高樓層的大官,只剩下我一個七樓人,比方說現在就是了。
由於集團改組,老幹部們無不拼死拼活,其中一個說:「六月搬家,角川書店是不是要跟角川行銷合併?」
「不對啦。」另一人說:「是角川行銷要跟角川SS unications合併。」
「角川tents Gate吸收了Wear,角川製作跟角川遊戲辦公室搬遷……角川娛樂還在嗎?」
「前年角川娛樂跟角川Herald Pictures合併之後,一起被角川電影吸收,上個月角川電影又跟角川書店合併,變成角川書店影像事業局啦。」
「角川博呢?」一位幹部皺眉問道。
所有人都皺起眉頭,電梯里寂靜無聲。
小笠原默默說了一聲:「在王將唱片。」
下一秒,幹部們放聲大笑:「喔~角川博是唱演歌的啦!難怪一時想不起來!哈哈……」
這公司沒問題吧?小笠原獨自歪頭,在七樓走出電梯門。
當他走向《周刊角川》編輯部,突然被一名男子喊住:「小笠原。」
「啊?」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熟悉的男子正快步趕來。
早稻田大學准教授冰室拓真,臉長又白,西裝老舊,一看小笠原就鬆了口氣。
「太好了!我請底下櫃檯的人找你,可是櫃檯堅持你不在編輯部,也不肯幫我找。」
「哦……其實只是因為知道我手機號碼的人不多啦,畢竟沒幾個人看重我。」
「我很看重你喔。」冰室認真地說,拿出懷裡的大信封。
這什麼?小笠原接過信封,從裡面拿出一張文件。
越看越覺得情況不妙,小笠原開始心慌意亂。
這是冰室幾天內的見聞紀錄,凜田莉子老家波照間島發生了一連串的大事,文件上還詳細描述影像的檢驗結果。
小笠原看著冰室:「這是……」
冰室點點頭:「嘉陽果議員不斷強調要保密,但我還是吞不下去。凜田擔心的沒錯,情況越來越糟。這可是耍弄議會的鉅額詐欺啊。」
「詐欺是嗎……所以凜田她現在……」
「好像為了追究事實真相去了台灣,可是議會已經與發明人簽約,只等著撥款過去。就算她趕到第一線,也很可能白忙一場。」
「為什麼給我這個?」
「這是議會的議決事項,我很想阻止,但沒有公告也不能走法律途徑,所以我想拜託第四權,就是媒體啦。」
小笠原嘟囔道:「原來如此啊……」
濫用公款導致離島財政破產,而且一切都是詐欺犯的計謀,這樣的議題絕對不能放過。
小笠原立刻轉身推開編輯部大門:「我去找總編輯提案,只要出差批准下來就立刻出發!」
下午四點,日已西傾,天色微紅。
嘉陽果葵來到龍山寺附近的住宅區,雖然對這陌生的土地不甚熟悉,卻不覺得害怕,因為她有可靠的夥伴。
劉美玲一身時髦的休閑針織罩衫,正站在巷弄的一角:「爺爺說的地址是廣州街四九一號……就這裡了。」
美玲特地帶葵來現場,葵不好意思地說:「美玲……真的謝謝你。」
「別客氣了。」美玲笑說:「反正我下午沒排班。」
「難得沒班的時間,還麻煩你幫我這一趟……」
「不要會錯意啊。爺爺也說你們都是好人……我很高興能跟你們交朋友呢。」
誠懇的笑容抹去了葵的憂慮:「我也是。」
美玲點點頭,轉向厚重的大門:「莉子跟結愛應該比我們先到,難道已經回去了嗎?」
打著許多門釘的紅色大門,魄力十足。就算知道地址,要是大門深鎖也只能打退堂鼓。
葵把手伸向大門,不知道敲門聲音是大是小……
沒想到只是稍微出點力,門就嘎吱嘎吱地開了。
葵與美玲面面相覷。
美玲歪頭推開大門:「莉子她們還在裡面嗎?」
葵傻眼了。台灣人看到門沒鎖就會直接進去嗎?是說八重山群島的老人家,確實也會邊說「打擾啦」就邊走進人家院子……
窄小的院子里空無一人,角落有口古井,現在又是黃昏時分,形成一股陰沉沉的氣氛,看來相當令人不舒服。
美玲瞥了古井一眼,喃喃自語:「好像貞子要爬出來一樣。」
「台灣也知道《七夜怪談》?」
「知道啊,很出名呢。現在要說到日本的鬼就是貞子了。」美玲交互看著兩間小屋:三量式跟日式……應該是戰前建造的吧?最近這種房子已經不多了。」
「你有進過和室嗎?」
「沒有,不過電視劇看很多,知道日本人怎麼住和室。要先脫鞋才能進去對吧?我們台灣人是沒辦法正座,所以還是這邊好了。」
美玲說了,走進台式房間中。
裡面有中式茶几和兩把椅子,茶几底下鋪著一塊布,四邊還碰不到幾腳,其他就只有牆邊的櫥子、柜子而已。這裡完全沒有人住的感覺,跟美玲在迪化街的家大不相同。
美玲皺眉說:「有點怪……傍晚的影子竟然會出現在這裡……這房子是朝南的。」
「朝南哪裡不對嗎?日照很充足啊。」
「在台灣朝南的房子會曬得很慘,所以門面朝正南方反而奇怪。」
「啊……也對,波照間島的房子不會對正南方開這麼大的門。」
「對吧?這間房子又沒窗戶,一到夏天會變成蒸氣室。看來這裡原本是倉庫,會放傢具反而更奇怪。而且放地毯也不對,又不是洋房。」
「這應該是住戶的自由吧?」
「你如果在日本玄關的脫鞋處看到座墊,會怎麼想?」
「會覺得座墊不是放在這裡給人坐,而是掉在地上,所以會撿起來。」
「這就對了。」美玲走向茶几:「這對台灣人來說也一樣,桌巾不是放在茶几底下,要放在茶几上才對。」
美玲蹲下來掀起桌巾,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葵走上前去。
這一看,也訝異得無法動彈。
桌巾一掀開,便發現地板上刻著奇妙的圖案,由多個小長方形組合成大長方形,其中只有一個小長方形塗了褐色顏料。
「這什麼啊?」美玲說:「一、二、三……十個長方形。」
葵覺得似會相識,脫口而出:「祝儀鋪法……」
「咦?」
「這是和室的榻榻米鋪法,每四張榻榻米邊角相碰。」
「所以是隔壁那一間?這唯一一張棕色的是?」
「不知道,可是一定有東西,去看看吧。」
「也對。」美玲離開屋子。
葵也跟著美玲離開,一定要確認圖案裡面那張榻榻米的位置。
正要穿過庭院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美玲停下腳步,葵也嚇得停住。
聲音好像從古井裡傳出來,是女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聽錯了?正這麼想的時候,古井裡突然伸出一隻細白的手腕,接著是顆長發的女人頭緩緩冒了出來。
葵聽見美玲尖叫,而且聽起來似乎前所未有的慘烈,原來她自己也在放聲尖叫。
但下一秒就聽見美玲驚訝地說:「莉子?!」
定睛一看,確實是莉子,滿頭爛泥、汗流浹背,皮膚就像貞子一樣濕濕亮亮。
莉子目瞪口呆:「葵,還有美玲……你們也來啦?」
葵的心臟還在七上八下,嘆了口氣走上前去:「什麼我們也來了,你怎麼會在井裡?」
「因為我找到橡皮手套,所以想說井裡應該有什麼東西……不好意思,可以拉我一把嗎?」
葵伸手去拉,但莉子的手真是又濕又滑,全身就像過街老鼠一樣凄慘。
莉子腳下踩著井裡的鋁梯,把她拉起來之後,底下緊接著出現哭哭啼啼的結愛:「嗚嗚嗚~~好慘喔~~」
結愛也是髒得非比尋常,而且臭氣衝天,大家趕緊抓住她的雙臂往上拉,因為結愛雙手都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