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久是個行屍走肉般的高中生。
沒有活著的理由,但也沒有現在馬上尋死的理由,他的青春就只像是緩緩地步向死亡的餘生。
學校的下課時間,教室內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嘈雜聲響。
附近新開張的珍珠飲料店。
周刊雜誌上頭人氣偶像的緋聞。
爭論古典文學男教師的頭髮究竟是植髮還是假髮——
同班同學釋放的噪音在鐘響的同時暫且打住,隨後類似的噪音又從教師口中傳出。
對久遠久而言,一切都無關緊要。
無論是學校的成績、互相坦誠的友人、酸甜的戀愛滋味,他從不覺得有任何意義。應該說,他原本不認為自己的人生有那麼重要,有多大的意義或價值。
打從漢摩拉比法典的遙遠時代,十來歲的少年少女便時常為自身的存在價值而苦惱——愛裝懂的校園心理諮詢師曾經這麼說。
某些人會因那煩惱而在十五歲的夜裡騎著偷來的機車賓士,而將那苦惱歸於自身的人則可能躲藏在昏暗的房間中長達數年。
久遠久並非如此。
找不到活著的熱情,對事物毫無感受。
沒有任何煩惱,也沒有一絲焦慮。
久毫無感想地上學,又毫無感想地放學回家,毫無感想地就寢——每天就像是單純等待時間流逝般。
當然了,周遭包含雙親在內的大人們早已察覺久的異狀。然而,至少那些知道為何久變成如此模樣的大人們不會擺出自以為了解的態度,將自以為善意的說教加諸他身上。
行屍走肉般的每一天。
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多久了呢?
久遠久升上了高中二年級。
不久後,久與一位回異於常人的女性相遇。
事情發生在星期三的放學之後。
久在保健準備室中等待校園心理諮詢師到來。
每個星期接受一次二十分鐘的心理諮詢,並且請諮詢師蓋章當作證據,這是久被強加的義務。
據說原本學校的心理諮詢是只讓自願的學生使用的服務。
不過就久所知,使用者極端稀少。
儘管世上滿是苦惱的人,但能老實地向他人坦承煩惱的人卻不怎麼多。至於那些為了無聊小事而喜悅或消沉的同學們自然更是如此。
對於自我意識過剩的青少年而言,接受心理諮詢——這件事本身或許比在學校大號還要更教人羞恥吧。在那青少年常見的羞恥心阻攔下,保密義務根本派不上用場。
為了提升門可羅雀的心理諮詢的使用率,學校的大人們採取的處置就是將他們認為有問題的學生強制送進心理諮詢室。
那讓人不禁認為這其實只是為了留下證據以便昭告天下「我們已經讓問題學生接受心理諮詢了」,如此一來,大人們便能逃避責任。
不管怎樣,那些理由對久而言同樣無所謂。
在保健準備室的沙發上坐滿二十分鐘,請心理諮詢師蓋章。就這麼單純。
久看向牆面上的時鐘。
雖然預定時間早就過了,但校園心理諮詢師仍未到場。
至去年度為止的校園心理諮詢師是個中年男性,從四月開始變成了一位年輕女性。那年幼的容貌時常被誤認為學生,胸部則大得與那臉龐不大相襯。這就是那位新來的女性諮詢師的特徵。
之前那位男性諮詾師總是說著「少年啊,要胸懷大志」諸如此類的老生常談,久總是當作耳邊風。但自從四月這位女性諮詢師上任後,反而變成久在聽這位女性傾訴煩惱。
話雖如此,久從未對她的煩惱提出任何建言,同樣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在沙發上坐滿二十分鐘,請她蓋章。對久而言沒有任何改變。
拉門開啟的聲音從久的背後傳來。
「哦?老師還沒來嗎?」
走進保健準備室的並不是校園心理諮詢師,而是一位女學生。
「——還沒來。」
「是喔,那我就等她吧。」
女學生大刺刺地在久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那是校園心理諮詢師平常坐的位置。
久與正面的女學生四目相對。
擁有一頭烏黑秀髮的美人兒。該說是有種蠱惑性的魅力嗎?雙眸透出一股妖艷的吸引力,比新上任的校園心理諮詢師更像個成熟女性。那酸甜果實般的唇瓣彎成性感的笑容。
「我認識你……你叫久遠久吧。」
她以就女性而言偏低且凜然的聲音如此說道。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每星期你的預約都排在我前面,所以我對你有一點興趣。」
「——興趣?」
「沒錯。」
那女性目不轉晴地直視著久的臉。這傢伙有點怪怪的——久這麼想著。
雖然久可能沒資格對人說三道四,不過既然這女學生每星期都接受心理諮詢,恐怕也是身懷某些問題的人吧。
久看向牆面的時鐘,預約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只要再等十分鐘,就能算是達成義務了嗎?
「你對什麼事都覺得無關緊要,這是真的嗎,久遠久?」
女學生如此詢問。
久感到幾分狐疑。
「——為什麼要問這種事?」
「我剛才不是說我對你有興趣嗎?」
「你是從哪裡調查的?」
「我讀過了心理諮詢的紀錄。小惠的管理滿是漏洞啊。」
女學生露出神秘的微笑。
她口中的小惠——澀澤惠就是新來的校園心理諮詢師的名字。
久不禁嘆息。他從未向澀澤惠提起自己的任何事,那份資料應該是過去在前任諮詢師死纏爛打的逼問下的紀錄吧。
「回答我,久遠久。那份資料上寫的事都是真的嗎?」
「——和你無關吧。」
「有關。因為我對你有興趣啊。」
「夠了。少來煩我。」
女學生站起身。
久原以為她要走出保健準備室,但她卻來到久身旁坐下。異性的甘甜氣息拂過鼻尖。
「——你有性慾嗎?」
她在耳邊吹拂般說道,身體靠向久,肩膀與大腿緊貼過來。
久挪動沙發上的臀部,拉開距離。
女學生將身子靠得更近,讓雙方身體再度緊貼,而且這次居然還朝著久的雙腿之間伸出了手。
白皙纖細的女性手指觸及久的褲檔時,那缺乏防備的不安全感讓久立刻揮開她的手。
「你做什麼?」
「這是我要說的話。」
「我只是想確認你是不是陽痿而已。」
「——你有病嗎?」
「我想也許你不曉得名詞的意義,我簡單解釋一下。陽痿就是勃起功能障礙。男性接受性刺激也無法使陰莖充血,無法充分維持勃起狀態——」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
「那就簡單了。讓我摸你的褲檔。」
「我拒絕。」
「有什麼不好?又不會少一塊肉。」
女學生探出上半身,將臉龐靠向久,簡直就像對戀人索吻一樣。
「——你是變態嗎?」
「我不是變態。我是求道者。」
「不管你是哪種,你的諮詢時間排在我之後吧。可以拜託你到走廊上等嗎?和你對話不是我的工作。」
「如果你要等小惠,她今天不會來。」
「——什麼?」
「剛才我把她反鎖在女廁所了,為了讓我和你能兩人獨處。」
「——你瘋了嗎?」
久的心理諮詢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以上。就算澀澤惠現在回到保健準備室,換作是一般上課的話會被視為缺席。
臉上漾著嫵媚的微笑,那女學生的雙眼直盯著久的臉。
「不然這個交換條件如何?讓我摸你的下體,你就可以摸我的胸部當作代價。誰也沒吃虧,完美的雙贏。」
「住手。」
女學生抓住了久的手掌想按向她自己的胸脯,久連忙抽回了手。
「為什麼要如此抗拒我?我只是想確認你會不會勃起而已。」
「確認這一點要幹嘛?」
「要是你勃起了,我對你的興趣就會衰減。標準的男高中生只要受到些許性刺激,血液就會迅速灌進海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