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
【ㄓㄣㄊㄢˋ/detective】
指暗中搜索他人秘密,亦指從事此業的人。
說些題外話,不應輕信自稱偵探的人。因為這
種人一定不理解獲取情報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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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棒敲擊白球的聲音,從放學後的操場上傳過來。從那輕快地聲音可以聽出,那一定是壘球社吧。我們學校的棒球社很擅長擊打,但壘球社很擅長打出高飛球。
圖書室旁邊的第二會議室里,只有我和小照兩個人。儘管揮灑青春汗水的嗙嗙聲在玻璃窗外面縱橫交錯,可裡頭卻像塵封了一般安靜。而捲起塵埃的,是不時響起的將棋落子的聲音。暴力與知性在將棋棋盤上自由舞動。小照正一個人一邊讀著將棋的書,一邊模仿某人的棋路。
我則在與她相隔幾排的位置上,手裡拿著從圖書室隨便找來的一本書正潛心閱讀。這一回的書沒挑對,讀了好久都不明白哪裡有意思。這是一本著名的書,讀起來沒意思肯定是我分析力不足所致。
小照跟我都彷彿忘記了開口的方法一般,沉默地度過這段時間。這便是將棋社,也是分析社平時的活動,毫無樂趣。
在無所事事任其流逝的時間中,有時,真的只是有時,小照突然會——
「既然是用來開會的,應該設想到裡面會傳出聲音。把會議室安排在圖書室旁邊,怎麼想都……不合適」
「嗯」
「為什麼這裡是第二會議室啊…………不合理…………」
「嗯,真叫人奇怪」
小照突然會說出名為分析的隨心所想。
順帶一提,這裡被叫做第二會議室,是因為這裡是四樓的頂頭。由於這裡是四樓,把東西搬上搬下會很麻煩,所以不適合當做儲藏室,於是便沒塞什麼東西進來,所以這裡很空,房間本身也就沒有特徵,而由於很空,可以設想只有人會進出這裡,綜上所述,這裡便有了「會議室」這個便利的稱呼。情況就是這樣而已,這是從老師那兒聽來的,准沒錯。
隨著響亮的一聲「啪」,銀將又前進一步。小照在將棋棋子中更偏愛銀將和桂馬,這件事我雖然知道,但我就連銀將和桂馬怎麼動都不清楚。
小照今天也跟平時一樣,帶著那頂針織帽。她在上課的時候免不了會把帽子脫下,可是放學之後,必定又會戴上。我問她腦袋怎麼那麼怕冷,她卻回答她懷裡更怕冷(注1)。這傢伙凈愛說些沒用的。
※注1:原文為「懐の方が寒い」,原型為「懐が寒い」,囊中羞澀之意。
「小照」
「什麼事」
「帽子……在室內的時候最好還是脫下來吧」
「嗯……從咱倆剛認識到現在都快一年了吧。我們在這裡共度了一年,事到如今還提這個?」
「其他可吐槽的太多了啊」
「一年排到頭終於輪到這個了么?」
「可能是吧」
「嗯」
嗯你個頭啊。
小照的目光沒有從將棋棋盤上移開。當然,她沒把帽子摘下來。
順帶一提,我的目光也沒有從書本上移開。可是,我並不是在讀書,只是讓視線在文字上掃過罷了。我竟然先開口找她說話,這讓我很不甘心,有些討厭。
「我不是說,我的針織帽是我的標誌么」
「普通人為什麼需要標誌啊」
「特徵又不是因為需要才創造的」
那你為什麼要創造特徵。你又不是一生下來就戴著帽子。
「特徵……因為需要……?」
小照終於把臉抬了起來。她自己重複著自己說過的話,腦子裡似乎開始處理什麼問題。我從未覺得小照那頂針織帽下面的東西跟我是一樣的。我們兩者之間的工作內容實在相差太大。
「分析完畢了,加茂十希君」
「喔,今天真快啊」
小照露出發自內心的開心表情,將擺棋譜的事情完全拋在腦後,直接竄到了我身旁的座位上。我不知道她是準備坐下還是準備對椅子發動攻擊,總之她根本不考慮如何剎車,猛地向我這邊坐過來,對我講起來
「動畫和電影里的人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口癖和固定台詞呢?我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呢」
「你說話要不要那麼有跳躍性!?」
我們在聊的不是室內戴帽子不合規矩這個話題嗎!?
「要確立人物形象,需要辨識力。這話是多麼的準確啊……唯一性的保證,特殊性的創造,身份的確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這些一定就跟『角色』相似。啊,用『個性』這個詞比較合適吧?」
「擁有標誌是喜歡和他人區分開來的個性使然,好,分析完畢」
「問題就在這裡。識別個體所能用到的手段,到頭來不是都可以么?」
「我覺得沒問題,結束!」
「識別標記可以任取,這也就是說,比方說加茂十希君就算是個句尾會加上『是也』的角色,也能夠被世人所接受么?」
「我覺得沒問題是也」
「愚蠢透頂」
「接受你那傻不拉幾的方案就會變成這樣」
小照目不轉睛地朝我看來。平時那雙清秀的眼睛中多了幾分冰冷的感覺,她的臉龐不由分說地向我逼近。在極近的距離被她盯著,我心頭有些悸動。
「所謂口癖,就是語言上的偏倚。語言上的偏倚即是思考上的偏倚。思考上的偏倚即是性格本身。是故,口癖應該是內心個性的體現」
「俺也這麼覺得是也」
「也就是說」
小照終於有些動怒了。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指甲用力往裡掐。
你的分析太膚淺了,你就算用指甲隔著制服往裡掐,我還是不疼不癢。
「並非口癖締造個性……而應該是個性造就口癖啊」
「真乃威鎮寰宇之分析是也」
「是吧。固定台詞也好標誌也好,感覺都是這樣是也?」
「你用不著給我準備槽點啊!」
為啥多管閑事給我留下反擊的機會啊!
「綜上所述,我的針織帽作為標誌很合理,就是這樣」
「我從針織帽上可感覺不到絲毫的個性哦。我覺得你該藏的不是腦袋外面,而是腦袋裡面的東西」
「嗯!你是說,你喜歡我的頭髮?」
「為啥你要對缺點視而不見!?」
你這人咋那麼樂觀!?
「戴著這頂帽子,辨識力才能提高對吧?戴上它會變得好認,會變得出眾。就像清澈透明的水面上滴下的一滴墨。加茂十希君,你呀,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找到我呢?」
「啥?找到你?」
她掐著我肩膀的指頭,嗖地一下滑動起來,繞過我的肩膀,一點點地順著脖子滑上去,到達我的臉頰。然後,指甲再一次狠狠地掐了下去。臉頰有點痛。
「好想能讓人分辨出來。好想與眾不同。一滴墨落入清澈透明的水面……瞬間就會擴散掉哦,加茂十希君」
「感覺你說得又有詩意又帥氣,我都快被你折服了」
墨跟水無法交融。
鮮明的地方會漸漸模糊消失。
總之,就在我們正度過這平日里的無聊時光之時,十美乃面色蒼白地來到了第二會議室。
她就像要把門弄壞一般使勁將門打開,完全忘記隔壁就是圖書室,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
「十希男!小照姐!請幫幫我」
得救的是我才對啊,可這話我實在說不出口。
***
北棟四樓是整排的一年級教室,可是到了放學之後,同樣失去了之前的喧囂,與第二會議室的情況並無二致。唯獨我妹妹所在的一年C班除外。
「十美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小照姐,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一言以蔽之,就是狂熱。
都已經放學了,教室卻幾乎座無虛席,眾人好像正在討論或者是在吵架,正激烈地交流著。我從交織的語言中拾取一些辭彙,試著聯繫起來後發現,看來問題的起因是我妹妹的丟了錢包。
好像是班委的兩位同學在講桌前面「大家冷靜一點,安靜下來」地大叫,可是誰都沒有聽進去。他是犯人;她很可疑;不是我;我不知道……原來如此,似乎發生什麼事件了,正在尋找犯人。這是為了我妹妹而做的么?我妹妹可真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