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再見了,華憐 第1章 太沉重的負荷,太渺小的背影

1

意念,誕生自人們的思緒之力。一群能夠自由自在地創造出意念,並且把意念當成一種能力的人,由這群人引起的爭端——或者可以說,是他們彼此的對抗。

一邊是「意念滅除機構」——有人簡稱他們為「WCO」——這個組織擁有大量的意念能力者,並以破壞意念為主要目標。

另一邊則是「星詠會」,這個團體由受到意念滅除機構單方面攻擊的日本籍意念能力者所組成;團體的軸心人物,就是夕顏的父親——和泉清玄。

而吉良就夾在這兩個團體之間,她隸屬於「壬戌」,這個組織的成員主要是政府官僚,壬戌的目的在於監視意念能力者,並且控制他們的力量。

我和遭人擄走的夕顏都與上述的三個組織毫無關聯。說實在的,夕顏根本連半點意念能力都沒有;她既不能自己創造出意念,也無法使用意念的力量。

不過——她卻能夠看見意念。

看見平凡人一輩子都看不見的意念。

一個未擁有意念能力的人居然能看得見意念,換句話說,這肯定是特殊的眼球構造所帶來的結果。

只要調查夕顏的眼球構造,那應該就能夠了解「人類看見意念的機制」到底是什麼。

「吉良小姐,你認為意念滅除機構是為了研究所以抓走夕顏?」

「嗯。不過——你的夥伴提出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吉良瞥了一眼後視鏡,彷佛后座有人似的。

而事賓上,確實是有。我的雙眼看得到那號人物——一名穿著酒紅色水手服、容貌令人驚艷的美少女。

少女擁有一頭漆黑的長髮,一雙大眼睛透過車窗凝視著外頭,豐潤的唇瓣緊閉——

她,華憐,說自己本來的名字叫作夜木坂戀,不過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過世,死後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強烈的願望——也就是華憐這個個體。

華憐是意念,所以吉良看不到她,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你是說夕顏有可能遭人殺害?」

這就是華憐當初提出來的假設。

一般人並不曉得意念存在於這個世上。對意念能力者來說,意念是一種理所當然存在的東西,然而對於未擁有能力的人而言,意念是一種完全不可置信的物體。正因為如此,夕顏的存在有可能左右著人類的將來。

如果真的能建立出一套觀測意念的技術,那整個世界恐怕會陷入嚴重的混亂之中——因為人類再也無法完整地隱藏自己的「思緒想法」。若是遭人殺害的被害者的意念遺留在世界上,那或許我們就能輕鬆地逮捕犯人;但反過來說,我們也可能誤讀了意念,結果抓錯嫌犯。詐騙事件也許會減少,也或許會增加。戀人們或許能夠更簡單地傳達自己的心意,但若三心二意,也可能馬上就露出馬腳。我們根本無法預想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

那會是個無法預測的危險將來。

「意念滅除機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團體?」

問完後,透過後視鏡可以看到華憐的臉龐面向著我這裡。吉良思考了一會兒,半眯起雙眼,說道:

「……你曉得他們是為了破壞意念,所以才創造出那個組織的嗎?」

「知道。」

「到近代為止,機構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破壞意念。他們就是這樣的團體。」

「嗯……可是清玄先生的說法卻不太一樣,他說破壞意念必定會伴隨著危險,所以照理來說以此為唯一目的的團體應該不可能存在才對。」

「沒錯,就是因為危險,所以他們才可能存在。」

完全相反的說法。

「他們靠著解決意念在現實世界中惹出的糾紛來賺取報酬。」

意念會對現實世界帶來影響,然而現實世界中大多數的人類並沒有患念能力,甚至根本就看不見意念。

「『原因不明的怪病』、『原因不明的事故』……機構專門解決這類的事件。一直以來都是由擁有財力的個體戶支持著機構,這些人也就是所謂的贊助者。站在處理公務的角度來看,意念不過是一種偶發的事件罷了,所以過去一直沒辦法得到公家的承認。」

「可是,你是國家公務員。」

「我不過是非正規的人員罷了,所以上頭才必須監督管理我……這是官員們最近開始有的想法。不過啊,這次的事件是偶發事件中規模最大的一樁。畢竟這可是牽扯到能以科學方式證明意念的可能性嘛。機構在這次的事件中完全不擇手段,他們出手襲擊日本的意念能力者,甚至還綁架了和泉夕顏,這表示他們很了解這件事情有多麼重要。」

「……如果把事情鬧到警察那邊,那WCO應該也就難以採取行動了吧。」

我之前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採取這個非常手段。如果說吉良擁有的「警察廳」頭銜是有用的,那她應該能夠請警察協助,鋪設好一條防範未然的警戒線吧?

「這個做法有困難。簡略來說,機構的贊助者遍布四方,赫姆那比勒油田集團、克爾財團、赤松基金會、王海集團……甚至日本的六花財團部名列其中。如果他們真的想動了,手上的財力要買下一兩個國家也不是問題。」

「……也就是說日本的警察根本沒辦法壓制他們?」

「如果只是擄人,那確實沒辦法。當然如果他們撕票殺人的話,警方當然還是得處理啦。星詠會也一樣,他們也是靠著宗教……而且還是以日本神道、佛教界的強力網路,緊密連結各大勢力。應該也有政治家會在星詠會的影響下採取行動,所以一時間……事件應該還不至於鬧得更大。」

『……一直到他們調查完夕顏的眼睛為止?』

華憐在背後突然拋出了這句話。

吉良沉默地踩下油門。天就要亮了。

2

早上六點,細雨稍歇,太陽漸漸升起,四周飄散著清新澄澈的空氣。

我們已經進入了神發綠園都市。

為了搜集情報,吉良選擇前往的地點是——警局,一間位於神發綠園都市中心的警察署。車停放在警局的停車場,我們一行人下了車。

「梅雨季節差不多要結束了呢。」

吉良深吸著外頭的空氣,自言自語似地呢喃道。

時間雖早,但警察署內卻已經有不少人了。喝醉酒的人癱坐在長椅上,大概是在半夜大吵大鬧了吧。警官強吞下呵欠,手上拿著文件走在走廊上。室內散發出一股懶散的氣息。

站在櫃檯前的年輕男子注意到吉良,舉起手來說遭:

「啊,你就是吉良小姐吧?幸會幸會。謝謝你遠道而來……咦,那邊的那位男孩是?」

「事件的相關人。」

「好好好,我明白了。」

看起來像是刑警的男子態度溫和地說道。

「就是……雖然你才剮到,不過我有事情要告訴你……事實上,我們逮捕了一個男的。」

「逮捕?」

「那個男的在河上漂啊漂,聽說當時他整個人在河面載浮載沉的。有一對正打得火熱的情侶恰巧停車在河灘上,發現了他,並趕緊向我們通報。我們逮捕他後……發現他身穿雨衣,口袋裡面塞了四瓶礦泉水……你認不認識那個男的?」

我和吉良看了看彼此。

別說是認識了,他根本就是壬戌的成員之一,同時也是吉良的手下,更是帶走夕顏的罪魁禍首。

「……我們現在能和他會面嗎?他狀況如何?」

「嗯……你果然認識他。我帶你去他現在待的房間吧。」

男子帶領我們到了另一間房間。

室內放了摺疊椅與長桌,看起來像是一間小型會議室。

而他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

他的衣服尚未全乾,水珠從椅子上滴滴答答地滴落地面。他渾身濕透,就算穿著那件雨衣也沒用。

他——萬菊馬瞥了走入室內的我們一眼。

亂翹的短髮,高聳的額骨,幾天沒刮的鬍渣,眼神中已經沒了原本的銳氣,和過去我所見過的萬簡直判若兩人。

「她還活著嗎?」

吉良拋出了這句話。

然而萬卻一動也不動。

情況相當詭異。萬……以前不是這種人。過去的他總是露出一副傲視萬物的表情,甚至還一天到晚不屑地稱呼我為「眼鏡小鬼」。

我制止吉良,走到萬的面前。

「……萬,夕顏怎麼了?」

聽到「夕顏」二字,萬總算展現了一點興趣,微微挑眉。

「到底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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