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鏡頭、我與死者之聲 第4章 明月、相機與殺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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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怒氣沖沖的神社女孩——和泉夕顏,一起離開了競技場。過去曾提過的格鬥技「左手戰鬥術」的練習道場,據說離這個運動公園並不算遠。夕顏注意到我的簡訊,便馬上飛奔而來。簡訊是我在拍攝完意念後傳的,「雖然拍攝的當下你不在現場,不過困難度跟剝白煮蛋的殼差不多簡單而已」——簡訊內容大抵如此。而這封簡訊固然沒有成功矇騙夕顏,但我想或許和我的比喻太難懂也多少脫不了關係。我依舊做不出什麼好的比喻。

「你知道我何以如此憤怒嗎?」

「我想想……」

「我擔心你呀!也擔心華憐呀!雖然僅是推測,但說不定月詠真的把華憐視為目標……」

我瞥了一眼華憐,華憐正在傻笑著。有人擔心她,似乎讓她很開心。

「華憐,我現在很憤怒!若雨野打算亂來,亦只有你能阻止他了呀!」

「沒錯,你也應該一起挨罵才對。」

「雨野,你閉嘴!」

「…………」

夕顏的怒氣也消了大半,於是我開始向她說明今天發生的事。

「嗯,我大抵是明白了。那有個問題問你,可以嗎?」

「嗯。」

「幹事長——堤學姊起初邀請你時,你以為她是要邀你去約會嗎?」

為什麼所有的女孩子都那麼擅長問出最難回答的問題呢?一旁的華憐說著:『好像是這樣沒錯喔!』所以我便捏了自己的左臉頰,與我共享痛覺的華憐馬上慘叫一聲,而我當然也覺得痛死了。

「喂,夕顏啊,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咦?那個、那是……你應該好好回覆問題啊!我身為攝影社社長,當然要掌握社員之交友關係!」

「我覺得這應該不是社長分內的工作吧。」

「是嗎?那社長應該做些什麼?」

我心想「你不用煩惱這種事吧」,不過我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就我個人的立場來看,我相當期待話題就這樣被含混帶過。

「『左手戰鬥術』的訓練結束了?」

「雨野,不準在別人面前提起此一名稱!」

她真心地瞪了我一眼。

「結束了。雨野,之後你要做什麼?雖然再過不久便要天黑了,不過現在要否一起去拍拍照?對啦,我們可拍拍黃昏的街道,或是照些夕陽照射下的植物,亦可拍下閃動陽光的河面呀!我們去拍吧!就這麼決定了!」

「在你那麼興高采烈的時候潑冷水不好意思,不過其實我有點事情要辦。」

「我好不容易才交到攝影夥伴,你卻如此輕易地粉碎我的希望……」

夕顏馬上委靡不振,簡直就像植物一樣。

我告訴她,我想要把底片沖洗出來。

「想沖洗底片的話……可去學校。攝影社社辦有暗房設備,可洗出黑白照片。」

「……不,我想相機裡面的應該是彩色相片用的底片。」

「黑自比較有韻味呀!要是你以為彩色是萬能的,那你便大錯特錯啦!我們攝影社擁有這些設備,非常值得驕傲呢!即便是彩色底片,亦可沖洗成黑白的呀!」

「……不,我還是認為不必勉強把它洗成黑白的……」

「透過黑白灰階,便能鮮明地展現光線之美感呀!這便是黑白的魅力!」

不論我說什麼,夕顏好像都聽不進去的樣子。黑白相片固然有黑白的美,但和彩色相片能展現的特色是不太一樣的。可惜相當遺憾的是,夕顏似乎依舊非常想要使用攝影社社辦裡面的設備。

我們從競技場徒步走向學校,沿路上,夕顏不停地對我說著攝影社未來預計施行的各種活動。春天時,她希望能夠以花為主要對象進行微距攝影,然後再以廣角鏡頭拍下各種風景照;夏天她覺得去拍拍山景、湖景應該滿不錯的:秋天時當然一定要拍攝楓葉,另外這個季節也很適合拍攝各類果實;而冬天除了雪景以外,也是拍攝星空的好季節。我真想問她:「你能夠想到那麼多的預定活動,那怎麼一直遲遲不交出社團的活動計畫呢?」但我忽然驚覺,這些活動該不會我全部都得一起參與吧?

我們經過了公園,小小的公園中有一群孩子正圍成小圈圈在玩遊戲。公園中有沙坑、鞦韆,四處種滿了植物,裡面也設有應變災難的逃生地圖,還有飲水處,是個相當普通的公園。我也就是在這個公園中,和美莉一起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那不是安久津老師嗎?」

夕顏指著前方,我看見安久津正從前面騎著腳踏車往這邊過來。他大概是要從學校回家吧,車籃裡面放著茶色的包包,而他依舊身著長袖服裝。

「哦,是你們啊!能同時看到你們倆一起出現,還真稀奇啊。也對,你加入攝影社了嘛!」

「啊——老師,抱歉,我忘記要把他的入社申請書交給你了……對啦,他可是相當受我期待的王牌喔!他可是攝影社未來的王牌呀!」

夕顏充滿自信地強調她的主張,而安久津卻好像無法想像攝影社的王牌所指為何,因此皺著眉頭。就這一點來說,我的想法完全一樣。安久津困擾地把右手肘抓得沙沙作響,對夕顏說:

「那我叫你保管的相機處理得怎麼樣了?」

「啊——老師對不起!這件事情我也忘了向你報告……那個,那台相機……怎麼說呢,就是……反正各方面都挺棘手的。」

而後夕顏出乎意料地用了一種隱晦的方式進行說明。她說那是台情況相當複雜的相機,又說相機可以拍出一些「類似靈異照片的東西」。但她完全對「意念」的事情隻字不提,也沒有說出華憐附身在我身上的事。

「你們用這台相機在四個地方拍過照了?真厲害啊!拍攝地點在這附近嗎?」

安久津大概只是有意無意地隨便聽聽吧,他一邊笑著一邊說。

「大抵拍過這附近了。對了,老師,我可否再多保管一陣子這相機呢?」

「這倒是沒關係……不過你們可以告訴我拍過照的四個地點,讓我參考參考嗎?」

我向安久津說明四個地點:與商店街有點距離的住宅區、上豆川的河岸、停車場、運動公園裡面的競技場。一開始安久津還津津有味地聽著,但愈聽表情愈是嚴肅。

「你們等會兒要去學校嗎?嗯——我認為你們還是別去較好。」

「咦?」

「不對——我的說法有點不正確,應該說,比起學校,有個地方更值得你們去。」

我和夕顏面面相覷。

「這是老師剛剛忽然冒出的想法啦,不過我認為很值得你們試試看。聽好啦,你們所拍攝的四個地點,排起來就是這樣——」

安久津撿來四顆路旁的小石頭,喀喀地在柏油路上畫出兩條隱約可見的白線。

「這兩條,是鐵軌和上豆川。你們最初拍攝的地點——商店街——在這邊。」

安久津放了一顆小石頭。

「這裡是河畔。」

他再放一顆小石頭。

「再來是停車場。」

他又放一顆。

「競技場在這個位置——這樣你們明白我要說什麼了吧?」

「四邊形……如此便形成一個完美的梯形了呀!」

這些地點的確連成了一個梯形,而且當中還有兩個內角的角度相同,是個「等腰梯形」。我過去和華憐談話時,曾經感覺到怪怪的「三角形」,當時只拍攝過三個地點,所以自然只能把那些地點連成三角形。不過當拍攝地點變成四個後,到底有多少機率能夠讓這些點連出一個「等腰梯形」?

「看起來雖然是個等腰梯形……不過你們不覺得,應該還有一個點嗎?」

而安久津又再指了一個地方。

「會不會這個梯形……其實是五角形的一部分?」

包括安久津最後指的點,便能連結出一個完美的正五角形。

「這個點所在的位置,只要沿著前面的國道直走就會到了—大概就在市立圖書館附近吧。想去的話,不妨就去看看吧。」

「五角形……」

「不過今天天也快黑了,你們還是別去吧。不如今天先回家休息,明天再去,如何?而且今天因為電路工程,所以學校也已經關起來了,去學校也沒用。你們兩個,聽見沒?」

「聽見了。」

很好——安久津最後說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怎麼辦呀……雨野?今日便……雨野?」

我幾乎沒有在聽夕顏說了些什麼,只覺得胸口的心跳方式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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