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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趕快!」
「什……!?」
雪乃大叫。
蒼衣一下子沒能反應。
在這之後的幾個剎那,一切都動了起來。
————吱、
隨著走廊咯吱作響,神狩屋從走廊另一頭的黑暗之中,邁出一步。
「!」
雪乃一看到這個情況,就像被彈開一筆那當即動了起來。一無所知的蒼衣,一定會覺得這是過激反應。嘎啦嘎啦嘎啦,雪乃把美工刀的刀片推了出來。
然後,
「〈燃燒————〉」
當雪乃準備將刀向自己的手臂划下去的那一剎那,神狩屋用簡單到可怕的動作抓住了美工刀。雪乃握住美工刀的手,刀的紅色刀柄,以及近乎佔據刀體全長的薄薄刀片,被一起抓住了。刀片猛地將神狩屋手心的肉劃開,陷了進去。
「!?」
噗滋,薄薄的刀片深深地鑽進了手掌的肉里。刀片頂端顯然深達骨頭,可即便如此,握住刀片的力量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卻增強了。被切割的肉綻開,鮮紅的血從肉的縫隙間飛快地流了出來。
「…………!!」
血滑過手指,滑過手腕和美工刀,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美工刀的刀片就這樣埋進了手心的肉里。面對可想而知的疼痛,蒼衣和雪乃不禁害怕,然而只有傷者本人擺著一張平靜的表情,將自己緊緊握著刀的手,汩地一下,用力拉了回去。
滋地一聲,刀片在肉中、在骨頭上微微滑動。
看到這一幕的蒼衣,還有感受到這份感覺的雪乃,幾乎臉色鐵青。雪乃緊握住刀柄的手仍舊被拉著,整個人就像踩空了一樣,被拉到神狩屋的身旁。
「唔……」
即便如此,雪乃還是氣勢凌人地瞪著神狩屋。
接著,她極端諷刺地對神狩屋說道
「……回來的可真夠快的啊,神狩屋先生」
「有么?」
神狩屋的臉上仍舊貼著好像十分疲憊的昏暗微笑,用平坦的聲音回應了雪乃。但在疑問式的回答之後,他稍稍暗忖,似乎自己得出了結論,揚起眉毛,用低沉的口吻接著說道
「……啊……嗯,或許沒錯呢」
然後輕輕點頭。
「因為我一直都在二樓呢,要說回得快也可以吧。畢竟我實際離開這裡的事情不怎麼長」
「!?」
神狩屋用稀鬆平常的口吻道出極具有衝擊力的事實,雪乃表情抽搐。不過,神狩屋既沒有誇獎也沒有揶揄,跟沒事人一樣。
這棟房子里,確實有個又窄又暗的二樓。那就像屋頂下面的閣樓一樣,現在被當做儲物室使用,蒼衣曾經也只進去過一次,而且那裡的鑰匙被神狩屋保管著,也不至於去確認裡面有沒有人。
「…………是么。你在笑我們愚蠢么?」
雪乃彎起嘴,說道。
「我並沒有覺得你們蠢」
神狩屋答道
「要是那樣,我那麼大張旗鼓地鬧了一場之後,又立刻偷偷摸摸的跑回來,豈不是相當愚蠢?」
他淡然地這麼說道。
「可以趁入谷的〈斷章〉無法正常運作的時候隱藏起來,也能夠像這樣創造出對我正好有利的狀況,所以我認為這麼做是非常合算的」
「……笑美小姐說得真是太對了。正確得超乎想像」
雪乃儘管手腕被抓著,完全揮不動,但還是與神狩屋針鋒相對,瞪著神狩屋。
「笑美小姐?四野田小姐說過什麼么?」
「她說你會回來,因為白野同學在這裡」
神狩屋問道,雪乃答道。
「……原來如此,這很正確」
神狩屋微微苦笑。
「明明都讓入谷傳話說『我會等著』了,沒有騙到笑美小姐么。我真沒想到笑美小姐會想要等著。不過就〈騎士〉來說,大多數人應該會想到去追擊呢。大意不得啊」
在跟神狩屋說話的時候,雪乃用力想要揮開神狩屋的手,對此,神狩屋直接向插著刀片的手施加力量,血流出的速度進一步加快。
「…………」
然後,面對這些,蒼衣
「………………啊……」
因為剛從睡夢的深淵中浮上來的朦朧頭腦,以及如今仍舊殘留著的沉重疲憊,意識與全身的感覺都像被一圈霧靄纏著,無能為力地站在那裡。
蒼衣基本無法掌握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情,特別是他遲鈍的思考無法想到為何狀況如此危急。
但他在這樣的狀況下,半茫然地看到了神狩屋的身影,只是不由自主地將腦袋裡面一直想問神狩屋的問題,提了出來
「神狩屋先生…………神狩屋先生,您早就知道了么?那時的少女是夢見子」
蒼衣,問道。
神狩屋回答
「唔,『那時的』,唔……」
這不是疑問,而是如同心領神會,溫度卻異常之低的佩服。
然後
「嗯,雖然之前不敢肯定,只是單純的猜測罷了,不過現在我能夠確信了」
神狩屋,這樣說道。
「果然如我所想一致,白野和夢見子的〈斷章〉是由同一個〈泡禍〉分化的雙胞胎呢」
「……!!」
「!?」
得到了明確的答覆,盤踞在蒼衣胸口的模糊東西成型了,蒼衣感覺就像吞下了某種一大團的東西,表情微微扭曲。
被抓住的手被微微扭動,在幾乎無法無法動彈的狀態下微弱地掙扎著的雪乃,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向蒼衣。蒼衣獃獃地站在原地,神狩屋一半身影灑滿影子,只憑一隻手維持著對雪乃的完全控制,接著說道
「我想想……如果要回答白野你『早就知道了么』的提問,我的回答會是『以前並不知道』」
神狩屋一臉冷靜,如此說道。
「我遇到白野你之後,就想去了解你的〈斷章〉,這麼做或許對不住你,但我調查了你的過去。調查後我發現,你心靈創傷的根源是那個名叫溝口葉耶的少女,她跟夢見子也有非常近的親屬關係。專門干涉他人所懷〈斷章〉的〈斷章〉非常罕見,然而這樣的兩個〈斷章〉竟然湊到了一塊,我認為並非偶然。通過調查得到的信息,自然而然就會想到你們兩個的〈斷章〉說不定來源於同一個〈泡禍〉。我的預測,就到這裡為止了。我並沒有想到你跟夢見子曾見過面,而且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相同的東西」
「……我也是今天才想起來的」
蒼衣這麼回答後,神狩屋應了一聲,向蒼衣走出的書房門瞥了一眼。
「……白野,那本剪貼本,你看過了?」
聽到神狩屋的提問,蒼衣點點頭。
看到蒼衣點頭,神狩屋也點點頭。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個剪貼本就算我沒白做呢」
神狩屋說道
「我沒打算讓給你看的。我知不道你讀過之後會怎麼樣,最糟糕的情況,你可能會在我不在場的時候〈斷章〉爆發。我真沒想到入谷會把鑰匙交給你」
神狩屋說得好像很無辜一樣,就像在說『能不能別給我亂幫忙』似的,口氣很不客氣。接著,他說出了
「要讓你的〈斷章〉爆發的話,就得選在有我在場的時候呢」
「…………!」
自己的要求。
他說得滿不在乎,完全不像是在談論自我毀滅的話題。
蒼衣無言以對。
神狩屋那尤為平靜的樣子,還有根本不上心的對話,以及之前背叛的事實,融合成了令感覺出錯扭曲的不協和音,光是像這樣進行著對話就令蒼衣頭暈目眩。
雪乃代替噤若寒蟬的蒼衣,開口說道
「然後呢……你來幹什麼?」
雪乃說得很不客氣。在動彈不得劍拔弩張的攻防和緊張之下,她的額頭冒出汗來。
「還有,颯姬呢?夢見子呢?」
「我託付給別人了。別看我這樣,還是有人幫忙的」
神狩屋非常溫柔地如此相告。
「有人幫忙!?」
「這件事先放一邊好了————至於我來做什麼的,用不著我說吧」
無視了下意識反問回去的雪乃,神狩屋回答了另一個問題。
「說實話,要把白野你逼到什麼地步才可以,我也在進行摸索。所以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