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白雪公主·上 四章 第四個『矮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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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谷利克的全家人集體自殺,他是事件中存活下來的兩個孩子中的一個。

然後,也是最後的倖存者。在那起集體自殺事件的十年後發生了一場〈泡禍〉,當時十七歲的入谷,在那場災難中一下子失去了上次存活下來的妹妹,還有收養自己和妹妹的祖父母,叔父叔母,兩個表兄弟,還有三個朋友。

想忘也忘不了,那正好就是當下這般的暑假中的一天。在高中最後的暑假,一天,朋友們找入谷玩,在入谷的祖父家過夜。那天晚上,家中的所有人,再也沒能離開那個十年間養育入谷和他妹妹的祖父母家。

入谷他們到了半夜仍然醒著,還在玩耍,而在他們眼前,房間的窗戶沒有任何人去碰,卻突然關上了。這就是一切的開始。正當吃驚的四個人面面相覷的時候,所有可以從家中出入的門窗全都被亡靈關上,已經入睡的祖父母就在被窩裡,頭被砸爛了————然後,直到天亮的這段時間裡,出了入谷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慘遭亡靈的屠戮。

那個情景,就是一片地獄。

血。

血。

血。

客廳、浴室、走廊、玄關、家裡的所有地方紛紛進行過可怕的屠殺,鮮血飛濺、滴落、流動,化作血海。

然後在這片血海之中,入谷的家人和朋友紛紛喪命,變成了難以形容的遺骸。夜裡,所有地方的燈被破壞,光暗斑駁,亡靈徘徊、潛入、出現、到處亂爬,來到閉鎖空間之中,對入谷至親之人紛紛下手。

那些亡靈————就是入谷的父母,和弟弟。

在集體自殺事件中死去的父母和弟弟。入谷的父親拿著沾滿母親鮮血的菜刀,打開槅扇,來到入谷兄弟妹三人就寢的房間,殺掉了入谷最小的弟弟。

十年前被殺的家人,將入谷新的家人趕盡殺絕。

這對入谷來說,除了是將十年前的事件擴大再現之外,不可能再是別的東西。

於是當他得知這個再現叫做〈泡禍〉的時候,入谷身體里便已寄宿著「將那個噩夢進一步擴大並再現」的〈噩夢〉。

他的〈斷章〉,被命名為〈軍團〉。

在入谷周圍,入谷曾經的家人,以及被曾經的家人殺死的心的家人、朋友的亡靈,總是與他形影不離。

那些亡靈總會在陰影、身邊、背後、視野邊緣出現,壓迫入谷的精神。就這樣,這些不會威脅入谷的亡靈,一旦作為〈斷章〉獲得活性,就會將所有的出口封鎖,將現場關起來,進行殘虐的殺戮,然後將殺死的人變成〈軍團〉的人,令其位列最末加入進來。

如今,入谷的〈軍團〉數量超過五十。

越殺〈軍團〉就越大,影響範圍和屠戮能力就越強。

入谷確信,遲早有一天,增加到極限的〈軍團〉會殺死他自己。

他確信,沾滿血的家人、朋友,以及後來因〈斷章〉爆發而死的戀人————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下次一定會拖他下地獄。

「…………嘁」

然後,這樣的入谷現在正一邊咋舌,一邊近乎在跑地快步穿行於冷清的住宅區的小路上。

他的右手伸在鬆開紐扣的衣領中,彷彿在揉似的摸著脖子上的老傷。他的脖子上,是在曾經的那起集體自殺事件中被父親刺傷,過了二十年仍留了下來,現在也會因為後遺症發出不適的疼痛,令入谷苦惱。

特別是像這樣在把〈斷章〉從大腦底層抽出來之後。

他將漸漸律出阻礙神經的疼痛揉散,一邊用咋舌來掩飾,銳利的視線一邊掃過周圍,追尋線索。

「鹿狩……」

他追逐血跡。

入谷本想在那個公寓獨自把神狩屋收拾掉,但可惜沒能成功。

但還沒有結束。入谷讓神狩屋受了傷。神狩屋的傷應該立刻就會堵住,流血的痕迹已經看不到了,但似乎沾滿血的衣服和鞋子所留下的痕迹無法輕易消除,更不用說要在這種狀態下逃走必須掩人耳目,逃脫路線自然受到拘束,得以讓入谷繼續追蹤他。

入谷和神狩屋是〈神狩屋支部〉的創始成員。

神狩屋當時雖然住在這個鎮上卻被當做相隔遙遠的〈群草工房支部〉的成員,入谷與在當時附近的,現在已經不存在的〈支部〉進行接觸但保持著距離。他們在同一個小鎮但處於孤立狀態,而且他們都是危險性很高的〈保持者〉,周圍的人進行了討論,把他們拉到了一塊,讓兩人作為一個模擬的〈支部〉進行相互援助,便宜行事。

神狩屋失去了戀人,成了一具空殼,入谷失去了家人,和戀人生活在一起。

當時的入谷被〈支部〉派遣的〈騎士〉從化作地獄的那個家裡救出來之後,過了好幾年才重新振作起來。那是在他忘記了一切,想要回歸社會,並幾乎要達成的時候。

正因入谷想要儘快的忘記事件,所以他不想和〈支部〉有瓜葛。因此老實說,被〈支部〉主動接觸,更有甚者還把內心有病的比他年長的〈保持者〉強行塞給他,這都給他帶來了很大麻煩。但是,入谷雖然嘴上會抱怨,但本質上是個熱心的人。

最後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入谷開始支援不吃不吃拋開一切的神狩屋回歸社會。

但與此同時,入谷也有所收穫。入谷期盼著與〈噩夢〉訣別,實際上只要控制亡靈頻繁從視野中竄來竄去,就能在這種不完善的生活中長久地堅持下去。神狩屋雖然成為〈保持者〉的時日並不長,卻非常擅長洞察〈噩夢〉與〈斷章〉,與入谷討論如何控制威脅生活的〈斷章〉,提供了相當有效的建議。

神狩屋的建議行之有效,所以入谷的〈斷章〉迅速地平息下來,這讓入谷的精神有了放鬆的空間。然後,這份放鬆改變了入谷的立場,他經歷了多次的救人,以及附近作為舊貨商獨立並支援神狩屋的附近〈支部〉毀滅等一些事件後,入谷最後下定決心建立〈支部〉。

入谷是負責人,神狩屋是顧問。就照兩人這個樣子,本應是堪稱範本的適材適所。

可是,就在剛剛準備開始活動時候。

入谷一方面進行著活動,與戀人的關係也順利的培養起來。而她與他形同親人這件事成為了導火索————某一天,入谷的〈噩夢〉突然對他第三次獠牙相向,在入谷的家中,在入谷勉強,藉由入谷的『家人』之手,入谷戀人的頭被可怕的力量砸缺一半,被殘忍殺害了。

以此為分界線,立場逆轉了。

入谷變成了空殼,而神狩屋對他進行支援。事情漸漸推進,入谷本以為〈支部〉的成立受到了頓挫,但意外的是,神狩屋繼承了他以前的相仿,而且還展現了出乎意料的才能,不久變得非常出色,小鎮上成立了〈神狩屋支部〉。

入谷接受了立場轉換的神狩屋的保護,這次沒過一年就重新振作起來了。

不,這和『像原來一樣』的重新振作明顯不同。在那之後,入谷對眼下可謂是最後的家人的神狩屋豎起高牆,看一切都冷冰冰的,成了一個蒼涼的人。

自己的〈噩夢〉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入谷總算悟到了。

如故的家人全都被〈噩夢〉破壞、奪走了。入谷銘記於心,決不再擁有新的家人,只能承認自己唯一的家人就是這些亡靈。

於是最後,入谷踏上了〈騎士〉之路。

但入谷成為〈騎士〉,並不是為了救人。

他也不是為了救自己。當然,歸根結底也不是救濟自己的心,不是復仇。

這是因為有必要。對自己的〈斷章〉,入谷以前一直想要忘記,拚命地視而不見,最終不得不去面對,而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噩夢是一群渴望活祭的惡靈————為了讓不該害死人不死於『事故』,就需要害死也無所謂的人。

實際是怎樣,入谷不得而知。

至少入谷自己是這麼確信的。

這份確信,也可能是招致〈噩夢〉的瘋狂與悲劇。對入谷而言,如其感受那種嘗試可能性的恐懼,更寧願去尋找活祭,反倒要輕鬆不少————此後,入谷不斷地為自己所懷的噩夢獻上活祭,作為一名祭祀者化身殺手。

除了神狩屋,沒人知道這件事。

然後,入谷肩負起了所有人都望而卻步的『職責』,作為殺人〈騎士〉活動。現在,他為了履行『職責』,執著地追尋著他最後的朋友——神狩屋。

「……」

入谷幾年前就在心裡預感到,可能遲早有一天會將自己的〈斷章〉對向神狩屋。

神狩屋也那麼說了,不過誰也沒有料到,實際竟然會變成這種狀況。

入谷預感到,自己對〈斷章〉控制不徹底,遲早有一天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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