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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父母外出,獨自留守在家的夜晚。
初夏的暑熱膠粘地殘留著的,無風之夜。建在清凈的住宅區中別有韻味的房子,本來該有的人的生活這一密度失去了兩人的份量,留下空蕩蕩的寂寞,鴉雀無聲。
家中只有一個高中生的女兒。
這位將染成茶色的頭髮打理成可愛流行風的少女,由於父母不到半夜不會回來,沒有穿居家服而是只有一件T恤衫的粗野形象,帶著好像有些憂鬱的表情在想看的電視節目已經播完的時間段中任時間流逝。
地點是有沙發的寬敞的大客廳。
視線前方,是三年前隨改建一同弄到家裡來的電視機櫃,以及十幾分鐘前剛剛消失的,沒有映出任何畫面的大屏幕電視。
只聞空調和冰箱發出的好像震動的微弱聲。然後,只有窗外粘著沉重鋪開的夜的聲音,以及空曠家中充滿的,空蕩蕩的寂靜。
家中只有這個房間燈火通明。
少女抱膝蜷縮在沙發上,只是保持著沉默,盯著電視機屏幕。
時不時,她維持著這種蜷曲的姿勢擺動身體。
在沙發前面的桌子上,放著幾乎沒有進展的家庭作業的列印紙,以及轉換心情用的面向少女的時尚雜誌但遺憾的是現在時尚雜誌和電視機的遙控器卻放在重要的作業的上面,
已經沒有想看的節目和刊文,可是也不想再去做家庭作業。
雖然在改建中建造的合計將近三十張榻榻米大小的大客廳出於獨自隨意支配的狀態,時光卻過得漫不經心。
這是段不由分說強烈感受到家中空虛以及窗外之夜的時光。
就是這樣一段時光。
咚
在夜晚客廳的寂靜之中,突然一個————異質的「聲音」,微微響起。
「………………嗯?」
是個硬質,而極為接近的聲音。
聽到這樣的聲音,少女忽然露出詫異的表情,放下了抱在懷中的腿,向客廳里安裝的大窗帘看去。
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有什麼東西碰到了窗玻璃的聲音。
少女目不轉睛的盯著帶著纖細的棕色格子花紋的,白而厚的窗帘。她的眉頭自然而然的向中間聚攏。
「………………」
現在,家中空無一人。
父母不在。不曾聽到車的聲音。
是誰進來了呢?——少女用頭腦的一角心想。
從那之後便沒有聲響了。可是一旦在意之後,這份沉默反而在少女的心中點點地激起不安。
空無一物的,「寂靜」。
可是「寂靜」具有強大的存在感,向窗帘那頭又黑又重地擴散開。
隔著厚實的窗帘與玻璃窗,發粘的暑夜氣息在另一頭展開。
少女不由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轉向窗外,目光依舊鎖定窗帘,豎起耳朵。
「…………………………」
什麼也聽不到。
鋪開的,獨有寂靜。
在這個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這份寂靜。
忽然,少女感到一陣寒意。她忽然明確的自覺到,現在正值夜晚獨自一人無法獲得他人幫助的事實,不安與緊張悄然攏上心頭。
此刻————
咚
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
聽到了。心臟狂跳。
皮膚上頓時冒起雞皮疙瘩,房間的空氣即刻變質。接觸皮膚的空氣溫度急劇下降,就像澄澈的玻璃一般發冷而密度上升,此前聽到的一切雜音變得非常遙遠,彷彿被分割出來的靜寂充斥世界。
「…………………………!!」
有什麼東西。
少女注視著窗帘,張大雙眼,在空氣凍結的房間里獃獃地站著。
知覺完全轉向了窗帘、窗戶的方向。可是發出聲音的「東西」的氣息,別說動靜了,連跡象都感覺不出來。
能夠感覺到的,唯有夜晚的安靜。
可是少女的直覺告訴她,那裡有什麼東西。
雙眼撐開的視野中鋪開的,是將夜晚覆蓋隱藏的窗帘。本能對「那一頭」正控訴著某種強烈且寒冷的不安。
「………………有人……在么?」
少女漏出顫抖的聲音,朝著窗戶的方向說道。
可是————
『…………………………………………………………………………………………
……………………………………………………………………………………………
…………………………………………………………………………………………』
回應她的,只有宛如要將心臟壓碎的凝重沉默。
能聽到的,唯有自己深沉的呼吸聲。
緊張使皮膚繃緊。
「……」
咕嚕,深深咽下了一團口水。
接著,向窗帘走近一步。
確認一下就可以了。對。一點點,只要把窗帘稍微翻開一點點看看,確認後面沒有東西,放下心來就夠。
「……」
靠近一步。
沒關係。一定什麼也沒有。
「……」
輕輕抓住窗帘拉合的位置。
沒關係。「聲音」一定是金龜子還是什麼東西撞到上面罷了。
「……」
少女手指用力,指尖顫抖起來。
她聽到自己心臟搏動的巨大聲音。
她一邊聽著心跳的聲音,一邊用指尖悄悄打開窗帘的縫————
在她看到正站在庭院中全身透濕的穿制服的女孩的時候————
從少女大張的口中迸發出慘烈的尖叫。
在那之後直到早上的記憶,斷掉了。
………………
†
少女與在熟人介紹之下,得以見到「靈能者」。
「………………咦?」
在市郊的一所私立高中上二年級的霧生比奈實,對自己將近十七年的人生中頭一次見到的「靈能者」與想像之中相去甚遠,一瞬間啞然失語。
地點在碰頭的咖啡廳。
在這裡等待的時候,比奈實一直坐立不安地確認著進門的客人。
是那個人吧?是這個人吧?可向她搭話的,卻是一眼覺得「不會吧」的兩個人————與比奈實年齡相仿,穿著只隔一條街的高中制服的少年和少女。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是霧生同學么?」
「………………咦?」
來到比奈實的座位前,用謙和的語氣向比奈實確認的,是一位在這年齡的男生中面容算得上非常細膩的少年。
然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讓身為女生的比奈實都不禁屏息的,有著通透的雪白肌膚,漆黑的頭髮紮成馬尾風格,彷彿研磨鋒利過的貌美少女。
「……」
少女放出冷若冰霜的目光與氣場無言地俯視著比奈實。
比奈實被震懾住,獃獃地仰視兩個人。比奈實忘記了回答,停滯了一瞬間後,少年因此轉為困惑的表情,怯生生的聲音向比奈實搭腔。
「請問……?」
「啊……啊啊!抱歉,啊,不好,對不起,我是霧生!」
比奈實嘎朗一下踢開椅子站了起來,急急忙忙地鞠了一躬。
這個禮十分慌亂,讓比奈實每天早上花去三十分鐘打理好的含蓄而不失可愛的很受她喜愛的髮型搖擺起來。
「……!」
比奈實連忙弄好亂掉的留海,十分緊張,整個人蜷縮著面對眼前的兩位靈能者。不管怎麼說,同掛著靈能者這類頭銜的人物面對面的情況,對比奈實來說是頭一次,而且對方還是僅僅直面就會讓對方挺直背脊的凜冽的美少女,要讓比奈實不要緊張簡直是強人所難。
比奈實很喜歡打扮,自負自己的可愛超過了平均水準,然而自己卻和她不在一個次元。
容姿猶如冰雕一般的少女,在身上穿著水手服套裝之上添加了一比哥特風格,頭髮上系著黑色蕾絲緞帶。
僅僅如此,卻由本質的差距而產生的可怕完成度,完全擊敗在鏡子面前拚命思考進行搭配的自己的打扮。比奈實明白,自己打扮得很過度。緊張的大腦由衷地想到,堅決不想讓自己的男朋友見到雪乃。
「啊,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