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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時分。
「……聽好了,除了我之外,不管誰來也別開門,別回答」
勇路手搭在沒有點燈,漆黑一片的公社玄關門上,注視著一臉不安看著他的小愛,這樣說道。
「……嗯……」
公社從寬敞的房門進去,隔著一扇門,後面直接就是鋪著榻榻米的寬敞集會間。在背靠空蕩房間的深邃黑暗的內門旁邊,一身睡衣的小愛站在那裡,聽到勇路壓低過的近似威脅的聲音,怯生生的說道,點點頭。
兩名少女,瑞姬和小愛站在房門旁邊目送勇路。
按照當初的預定到達這裡的勇路從鎖壞掉的窗戶進入內部,從裡面打開了玄關的鎖,將兩名少女放了進來。
「我要走了,門要鎖牢了」
「嗯……」
小愛央求一般看著勇路,對勇路的話重重地點點頭。
勇路在這個公社藏了幾個小時,之後勇路準備獨自回到街上。
儘管怎麼想也不覺得餘熱已經冷卻,但勇路確信,至少這個地方不會被立刻發現。因此,勇路打算回到市區,進行藏匿的這段時間裡所無法進行的聯絡與偵查。
「我接下來要去給東海林和遠屋打電話」
勇路說道。
此前勇路事先做好準備,用瑞姬的手機給自己家打過電話,也讓小愛給家裡打了電話用要外宿當幌子搪塞過去,但果不其然,瑞姬懈怠充電以致顯示的剩餘電量的令人堪憂,因此暫時不再使用。
現在的狀況必須也跟東海林凜和遠屋環解釋清楚。
要求她們提供協助……或者是讓她們逃跑,不管怎樣,都要取得聯繫。
現在連知沙都也被殺了,極有可能所有有關的人都被盯上了。
至於小愛就不用說了。說不定,小愛已經暴露了,他們可能嗅到了小愛家的味道,設下了埋伏。
有必要看看情況。
如果讓笑美他們知道有小愛這個人,而勇路在這個地方等下去的話,小凜和小環很可能在他們順藤摸瓜之下被發現。
先看看情況,然後再給兩人打電話。
只要來到車站附近就有公共電話。勇路在頭腦中提取小鎮的地圖。
「……我想你們也明白,就算怕黑也不要開燈,知道么?」
勇路一邊在頭腦中制定計畫,一邊叮囑眼前的小愛。
小愛很懦弱,勇路放心不下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因此,為了聊以弭平這份不安,勇路專程把瑞姬留了下來。
可是
「咦……」
小愛對勇路的囑咐,就好像之前從沒聽過一般,驚呼起來。
聽到小愛驚訝的聲音,勇路的眉頭下意識地緊緊地皺起來。
「……喂,我在很久之前就說了吧」
「啊……嗯。我聽到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勇路覺得,她只是出於不安,或者是沒聽清楚剛才的囑咐才發出的聲音。勇路和她相處很久了,勉強了解她這個人。就是因為她懦弱的舉止和言行看起來很可疑,她此前的人生中才會吃數不勝數的虧。
「瑞姬,你也別忘了哦。記好了」
「……」
瑞姬一語不發,面無表情,輕輕地點點頭。
雖說瑞姬聽從了勇路的囑咐,但勇路知道這起不了多大作用。
瑞姬有記憶缺陷,而且非常嚴重。要說一移開視線就放心不下的人,其實她也一樣。
可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勇路懷著難以拂去的不安,還是下定決心,將手拿開了推著的玄關門。
「……我去去就來」
說完,勇路轉過身去。
「嗯……嗯……一路走好……」
可是人都走出去了,背後還是沒有傳來門關上的聲音。勇路轉身瞪了過去,依舊站在玄關,獃獃的注視著勇路小愛總算注意到,連忙關上了公社的門。
「……可惡」
勇路罵了一聲,注視公社的全景。
接近三分之一是消防倉庫,能用的只有集會間和開水房的小小平房。但至少在勇路所知道的範圍內,沒有比這裡更好的隱蔽所了。
小鎮幾乎全是商品住宅,而這個地方距離最近的民宅也有一段距離,就算鬧出什麼動靜,只要沒開燈的話就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這裡有水有廁所,大量的坐墊可以當被褥用,是個功能一應俱全的地方。但這終歸只是身為男生的勇路從自己的視角所看到的感覺,但對於一個女生,而且是對體弱多病的小愛來說又是如何,勇路其實也心裡沒底。
可是,不能太講究。
不管怎麼說,現在正面臨著生命危險。
勇路小心翼翼地確認過這個公社裡看上去沒有人,然後開始快步走離去。目的地首先小愛的家。然後去找以車站附近為中心分布的為數不多的公共電話。
可是勇路要去小愛家診查偵查一次才能放鬆下來。
勇路其實很苦惱,問題在於之後要給小凜以及小環打的電話。
該怎麼向小愛家解釋,勇路完全找不到頭緒。不管是解釋還是警告都顯得很可疑,現在這個情況,他完全不認為對方會接受他的說法。
一切事情都不能暴露,這讓他心急如焚。
雖然在感情的驅使下以自言自語的形式透露給了小愛,但即便如此,對於以作為得到認可為目標的勇路來說,將的秘密和盤托出姑且算是禁忌。
而且就算說了,這種好像漫畫裡面的情節,也很難讓對方相信。
這一點也讓勇路焦急萬分。要講的事情,小愛就算不會接受也會聽話照做,但那兩人就不一樣了,根本不在討論之列。
反觀這種情況,由於已經夾入了正常的普通人無法信心部分,完全會被懷疑是捏造出來的。雖然過去也有共濟會(注1),金色曙光協會(注2)等秘密結社實際存在過,但現在在世人心目中,秘密結社聽起來就像漫畫裡面那種天馬行空的東西。
勇路所承受的就是這樣的焦躁與煩惱。
但即使被這些負面感情狠狠地揪住胸口,勇路依舊不會停下腳步,在夜路中不斷闊步前行。
不論如何,也無法停下腳步。
不論是原地止步,還是向後倒退,都有可能將勇路他們之中的人引向「死亡」。
感覺有些潮濕的夜晚空氣中,只有勇路的呼吸與鞋底發出聲音。
然後是襯衫上掛著的安全別針所發出的碰撞聲,斷斷續續地迴響。
「……」
不久,幾乎跑起來的勇路稍稍提升呼吸水準,穿過民宅稀疏沒有路燈的黑暗道路,到達了進行開發分售的地區。
這條路在住宅區中還算寬,被路燈與玄關燈照亮,勉強能供兩輛車交錯通過。
昏暗的道路夾在背依漆黑天空的屋頂中間,在熒光燈的光線下被星星點點的照亮。在這條撒著人生活的光線與感覺的道路上,勇路獨自一人,快步穿過。
從窗戶能夠看到透出窗帘的燈光,能聽到漏出來的電視聲音。
這是見慣,聽慣的夜晚街道。可是現在,這裡是敵陣。
目的地是小愛家。
到了這裡,離小愛家已近在眼前,但不能夠因此掉以輕心。周圍可能布有眼線,笑美他們現在可能也在尋找勇路。
「……」
勇路從自己的襯衫衣領上取下了一枚安全別針。
對勇路而言,針是恐懼的對象。但經常將這些別在身上,是他隨時都能夠呼喚恐懼的,覺悟的象徵。
尤其是在將針拿在手中的時候,這不再是單純的象徵了。
正確來說,勇路的啟動條件並不是自殘。雖然勇路也和其他很多一樣,是通過汲取恐懼的記憶觸發的,但勇路用針刺自己不僅僅是喚醒記憶,更能將幾近失控的感情通過針扎之痛收束在一點上。
花些時間來熟練控制感情的話也不成問題,勇路為了能夠迅速反射性地釋放做過訓練。
而安全別針就是達到效果的道具,是為了以防萬一。勇路並不想隨隨便便地使用這種東西。
但對方也由不得他輕鬆。至少光看到傍晚的,就會覺得相信那種半吊子的可能性是多麼愚蠢。
「…………」
勇路將針尖剝離出來的安全別針拿在手中,無言地穿進住宅區內。
小愛家不遠了。雖然小愛家的房子有側門,但側門緊緊挨著隔壁別的房子,到頭來還是只能走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