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野蒼衣做夢了。
夢中的蒼衣才剛上小學。
他時常溜進去玩耍,建於附近工廠用地上未使用的倉庫中。蒼衣跟小時候經常一起玩的青梅竹馬女孩在一起。
女孩的名叫葉耶。
女孩的頭髮中長,很可愛,比蒼衣還高一點。
光芒從骯髒的天窗中投入昏暗的倉庫內,蒼衣和葉耶單獨兩個人。
葉耶穿著病態的白色長裙,地板剝落的地面上用不知從哪裡拿來的石灰畫了三角形和圓形組合起來的圖形,在並不是很大的圖形中兩人緊緊地背靠背站著。
年幼的蒼衣坦率地聽從了對方,兩人脊背相貼地站在圖形中央。
能感覺到背後葉耶的體溫。
「……這是召喚詛咒之力的儀式。」
他們背靠著背,葉耶說。
「這個魔法陣能召喚全世界的惡靈,我的詛咒之力也會變強。」
這種設定是僅限於兩人之間的假扮遊戲。
「我其實很厲害哦。」
葉耶說。
「爸爸、媽媽、鋼琴老師、小牧、小琪、小咲、阿湯、涼子跟萊歐娜,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聚集起殺死所有討厭我的人的力量了。不是至今為止的我,而是我真正的力量。我要把認為我什麼都做不到的大家,大家大家大家都殺掉。」
通過夢中曖昧不明的視點,他看到了應該在他背後的葉耶的表情。
「真正的我。」
葉耶笑了。
「我是魔法師。可以通過詛咒殺死大家。如果大家不討厭我的話,就不會這樣了。但是已經太遲了。大家都去死吧。大家都討厭我,所以我也討厭大家。」
她在笑。十分愉快地笑。
「既然討厭我,那就想怎麼討厭就怎麼討厭吧。」
冷笑。
「我無所謂的。」
憎恨厭惡詛咒著周圍的一切,夢想擁有將所有人一個不剩殺死的力量,她的笑容真的很愉悅。
「代價就是我會殺了大家。」
葉耶說。
「大家,一個不剩。」
她用高亢的聲音宣告了這個扭曲的遊戲。
「但是,我只會幫助蒼衣。站在這個魔法陣里的人會得救哦。」
「……」
於是,葉耶對蒼衣說。
「就是這種儀式。只有蒼衣會得救。」
背靠背拉著手,葉耶對沉默的蒼衣說。
「只有蒼衣是我的同伴。」
「……」
「只有蒼衣是我的同伴吧……」
「……」
夢中的場景就此中斷。
…………………………
2
就這樣一夜過去了。
早上,蒼衣在自己家裡邊看報紙邊吃早飯,玄關的門鈴響了。
「哎呀,這麼早。」
啪嗒啪嗒的拖鞋聲響起,母親圭離開廚房。蒼衣想著反正也跟自己沒關係吧,就把空空如也的腦袋撐在桌上,咀嚼著飯喝著味噌湯。
電視聲音和早飯味道不斷擴散開來的餐廳清晨。
瀰漫房內的味噌湯氣味和令人胃口大開的鹹味油脂香。
坐在對面的父親穿著西服,削瘦而沉默,他一邊吃飯一邊把旁邊的報紙拉到身旁。父親光一有一邊在桌上吃飯一邊看報紙的癖好,最近被母親訓斥為「沒教養」,就被禁止了。
「唔。」
父親一邊看報紙一邊啜著味噌湯,架著眼鏡的他皺緊了眉頭。
獃獃地看著視野中父親的表情,蒼衣眯起睏倦的眼睛,沉默著動口吃飯。
安靜的早晨時光。蒼衣的心也很靜。昨天又沒睡夠覺,他只能任憑睡意擺布,不去考慮別的事。
但是。
「————蒼衣~?」
母親呼喚著這樣的蒼衣,從走廊那邊把臉伸向餐廳。
她的臉上浮現出有些為難,又有些微妙的高興一般奇怪的笑容。蒼衣眯著滿是睡意的眼睛回答。
「嗯……怎麼了?」
「你有客人哦。」
「嗯?」
還有一半睡意。
「誰啊?」
「穿著一高制服的孩子。」
「一高?」
「超漂亮的女孩。媽媽還想知道她是誰呢……」
「……!」
滿是好奇心的父母將視線集中在蒼衣身上,這個瞬間,他完全清醒了。
†
「……我的信條是在家人面前也不要太顯眼。」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跟時槻雪乃並排走在早晨的小路上,蒼衣小聲嘀咕道。
沒想到她會突然到訪家中。擺脫掉想要問點什麼的父母,蒼衣離開了家,他想到回家後的情況心情就鬱悶起來,在吵雜聲中走向車站。
走在他身旁的雪乃側臉上露出的表情還是很不高興,她挺直了身子,在一股讓人難以靠近的氛圍中邁著步伐。配合著她的步調,系在她頭髮上的黑色蕾絲蝴蝶結也在蒼衣的視野一角掃興地搖晃著。
比起蒼衣平時上學的時間早了三十分鐘的上學路上。
即使如此來往的行人還是跟平時一樣多,這樣的話提前出門就沒意義了,蒼衣在腦中確認著自己上學時間的正確性。
蒼衣慌忙把早飯掃入胃袋中,出現於站在玄關的雪乃面前時,他理所當然地問「是不是早了一點?」。對他的問題,雪乃冷淡地回答「送完你我還要去學校,不早點出發我就會遲到了」,該說她是正經還是任性呢,真讓人搞不懂。
概括來說,他們的作戰就是,被預言會遭遇同樣「泡禍」的兩人要盡量一起行動,要盡量減少蒼衣單獨遇到「泡禍」的危險。
似乎是昨天「神狩屋」在蒼衣回家之後,於作戰會議上如此決定的。
因此,雪乃在這一天沒有做出任何提醒就這樣直接到訪蒼衣家。
「我會來接你放學。」
雪乃說。
蒼衣上的典嶺高中是四十五分鐘一節課的七小時上課制度。至於雪乃上的市立第一高中則是五十分鐘一節的六小時制,因此雪乃那邊會比他們早將近三十分鐘結束上課。
同甘共苦的保鏢。
但是做出這種決定之後,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至今為止沒有考慮過的,沒有雪乃時遇到「泡禍」該怎麼辦這個問題。
「……呃。雪乃不在的時候,如果遇到什麼事,該怎麼辦呢?」
蒼衣詢問走在身旁的雪乃。
「誰知道呢?」
雪乃冷淡地回答。
「說是誰知道……」
「我說過如果有手頭有空的『騎士』就讓他們來支援你。但要是在沒有他們的時間出現情況,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蒼衣的表情為難起來,瞥了他一眼的雪乃混雜著嘆息聲進行了說明。
「自己嗎……跟那種對手?」
「對啊。」
這樣的說明跟沒說明一樣。
那時在那座公寓里襲擊蒼衣的女性似乎就是「異形」。是因為某人上浮的「噩夢」造成肉體和精神都產生「變質」的人類。那時是被雪乃所救。說實話,他沒有自己想辦法解決的自信。
「我是『騎士』,所以有義務保護你。」
雪乃說。
「即使如此,遇到『泡禍』時無法一個人生存下來的『保有者』,就算活下來也會很快死掉。你不如放棄吧?」
雪乃對待蒼衣的態度很刻薄。
雪乃所說的「騎士」是「泡禍」受害者之間進行互助的組織「騎士團」中,積極跟「泡禍」進行戰鬥或處理後事的成員。他們的數量在「騎士團」全體中也絕對不佔多數。
大多數「泡禍」受害者都很畏懼自己體內的噩夢碎片,希望不要再次與「泡禍」引發的恐怖現象扯上關係,選擇過隱蔽的生活方式。
構成組織的小型單位「支部」中,沒有「騎士」的「支部」似乎也很多。
不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大多數人畏懼著再次遇到「泡禍」或體內的噩夢碎片抬起蛇形的脖頸來,都過著戰戰兢兢的生活。
只有一部分——從比例上來說大概兩成的人,因為正義感,復仇心,或者為了克服恐怖的回憶,選擇了跟神之噩夢進行戰鬥並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