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幕

1

美麗的五月,從這晴朗的一天開始了。

在這個時期的私立芙蓉館高中,最早到校的就是壘球社的社員們。

她們在各社團社員都還沒起床之時,就已經開始進行著嚴格的晨訓,因為若是要毫無顧忌地使用這個稱不上寬廣的操場,就非得先下手為強不可。

固定每月舉行的比賽,就在三天之後。因為社員不足之故,不得不把一年級的學生編入正式球員名單。雖然是臨陣磨槍,還是必須以實戰方式來訓練,畢竟現在已經處於分秒必爭的關鍵時刻了。

「你們兩個一年級的,去拿整地的木耙子過來。好像是上星期收起來的。」

三年級社員拖著擺在社團活動室里的畫線機,一邊大喊著。

兩名一年級新社員立刻就跑了過來。

「如果找不到的話就去問問曲棍球社的社長,他們社團好像也已經集合了。」

「我們知道了!」

她們活力充沛地回答之後,就從社長手上接過體育器材室的鑰匙,兩人快步地跑向器材室。看到這兩名學妹穿著得來不易的正式球衣而喜不自勝的模樣,高年級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兩人正在橫越操場之間,其中一人突然停了下來。

「……喂,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耶。」

她指著的地方,是因為星期日下過雨,而變得有些髒亂的操場跑道那個方向。

好像有什麼黑黑臟髒的東西隨意地散亂了。

「那是垃圾吧?竟然隨便丟在這種地方……。」

「真是太過分了。」

當然,既然看到了就有責任整理。

兩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朝那裡走過去。

「嗚哇……這是被火燒過的痕迹呢。」

「嗯。怎麼會有人專程跑來這裡燒東西呢?」

說不定是昨晚誰偷偷跑進學校乾的好事吧。可能是為了取暖,也可能是要燒垃圾之類的……不管是什麼理由,都給別人造成困擾了。

一些已經燒成焦炭的樹枝鋪在地面,似乎還在滋滋地散發熱氣。

在那之上,好像有些什麼白森森的東西,像是裝飾品一樣地排列著。

那東西已經燒焦了,好幾道裂痕從中央延伸到邊緣。

「這個是……」

「好像是骨頭耶……」

兩人面面相覷。

「……骨頭?」

兩人同時發出了慘叫。

2

「……不叫警察來嗎?為什麼?」

「這說不定是殺人事件耶!真是的,我們的學校碰到這種時候就只會拚命地掩蓋事實……」

三年A班,在朝會之前,少女們談論的話題,都是關於這次的事件。

在那兩名壘球社社員看到燒焦的骨頭之後。

其他社員聽到慘叫聲也都跑了過來,操場上亂成一團。

最後終於有人把老師找來了,老師立刻對在場所有學生下了封口令。

雖然有人用塑料袋把骨頭嚴密地層層包起,就像是拎著什麼危險物品似的拿走,但是從骨頭的尺寸判斷應該不是人骨,而比較像是肉店買得到的動物骨頭,親眼目睹現場的少女們都隱約知道這個事實。但是,在平凡的校園生活之中,這已經是夠刺激夠古怪的一樁奇聞了……

流言轉瞬之間已經傳遍了校舍。當然,這裡也不例外。

「對了,今天停止朝會會不會也是因為這個事件呢……」

「是啊是啊,那個是在操場的哪裡被發現的呢?到底靠近哪裡呢?今天有體育課,我可不想接近那裡唷。」

「最近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件啊,像是之前也有綁架殺人事件……」

剛好導師今天遲遲沒有進入教室,少女們就趁機繼續嘰哩呱啦地閑聊。

不管是什麼事件也好奇聞也好,或者只是惡作劇也好,她們根本不在乎。何況,如果事情演變得更劇烈,有大批警察和媒體衝來學校的話,說不定上午的課都不用上了呢……也有懷著這種僥倖期待的人。

在這之中,只有一個人帶著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

那就是白河惠那。

「唉……」

她那綁著白色緞帶的馬尾髮型,擁有從小學入學之時母親幫她綁過以來就一直維持著的悠久習慣。這位被公認比常人跟戀愛更無緣的樸素女學生,此時卻撐著臉頰,以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態嘆著氣。

「哪,問你一下。」一位同學在旁邊看見了,就拍拍她的肩膀叫道。

「啊?」

「啊什麼啊,惠那一點都不關心嗎?」

「關心什麼啊?」

「……」她的反應讓那位同學無言以對。

沒辦法了,她只好把質問的矛頭轉向坐在惠那後面的三朝木奏。

「她還沒恢複啊?」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啊。」奏一邊操作著手機按鍵,一邊漠然地回應著。

「她從上周就開始這樣了吧?都這麼久了耶。」

「因為是相思病嘛。」她終於回完簡訊了,所以就回答得比較認真。

「說到這個,被金髮美少女吻了之後呢?」

「之後?所以是說還有下文咯?」

「Qui(註:法文的『是』)。」奏用法文表示肯定的答覆。她對這個話題已經有點厭倦了,所以只簡短地回答。

「哇喔……」惠那毫不察覺身邊的話題已經圍繞著自己打轉了,再次嘆了一口氣。

她明白的。她明白每當她想起芙蕾亞的時候,都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

她對女校這個環境里半認真半好玩的禁止戀情規定向來沒什麼興趣,這種心情跟那種事是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應該吧。當然,所謂的戀愛,也不過就是指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罷了。

「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麼嘛……」處於完全自閉狀態中的惠那,毫無防備地喃喃說道。

就算一直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事情也不會有任何進展的。

決定了。今天放學之後,就去找那孩子吧。

可是,不知為何總覺得沒自信能再次找到那間房子。

可是,又想要再見她一面。

可是……

「你在幹嘛啊,好像在表演變臉秀一樣。」

「這也是一項才能吧。」

「看起來好幸福呢,真好!」

「你也真是的。」

同學們都把她當作班上的奇珍異獸一般,彼此交換著無關緊要的感想。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就算是今天也一樣。

教室的門在短暫晃動的前奏之下被拉開了。

「好了,大家回座位吧。」

聽慣了的聲音立刻傳了進來。

A班導師植田圭藏,四十四歲,一絲不苟的西裝領帶標準教師打扮,把周一的沉重氣氛更加重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在少女們陸續回到座位之間,他也拿著點名單走上了講台。

學生們對於不尋常生活的期待落空了,今天早上也要開始無聊的班會課……原本應該是如此。

植田進來之後,後面有個人也跟著走進門口。

班上響起一片低呼。

簡直就像是整間教室所容納的空氣都同時震動起來似的。

那是一名外校的少女。

她瘦小的身上,穿著一件像墨染僧袍一樣很有氣質的黑色水手服。

水手服上有著綉了兩道白線的寬幅衣領,下半身還搭配了有清晰摺痕的百褶裙,是一套頗具古風的制服。

白凈的襪子之下,穿著校外訪客用的室內拖鞋。

微微隆起的胸前,整齊地打了一個鮮紅的蝴蝶結。

看起來應該不是這附近學校的制服……真要說起來,這在現代日本,恐怕是除了清純派偶像的寫真集外,已經完全看不到的,超級傳統的制服。

但是,比什麼都還要引人注目的,還是她那脫俗的美麗容姿。

黑白分明的眼睛,冷靜的眼神。

劉海齊眉剪平的黑色直發,用烏鴉的羽色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而且,她後面的頭髮長過腰際,幾乎長到裙子一半的位置。

如果要舉一個適合她的場所,大概就是平安時代的繪畫里會出現的堂皇宮殿吧。

「哇啊……」不知是誰無意識地發出了感嘆的驚呼,但是一下子就因為害羞而噤聲了。

少女走到講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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