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 010

忍野形容成不足為奇,名為障貓的怪異奇譚,容我在此舉個例子——舉個範例。路邊有一隻斷氣的白貓。

不知道是餓死在街頭,還是被行經的車輛撞死,總之側躺著動也不動。

看牠沒有尾巴,牠應該不是以家貓身分備受寵愛至今,沒有這種幸福的經歷。

覺得這隻貓很可憐的一名路過男性,抱起這隻貓。

碰觸。

找個地方埋葬貓,雖然稱不上祭拜,但有雙手合十為牠默哀——僅止於此。

當天晚上開始,這名善良男性做出各種奇怪的行徑。宛如變了一個人,情緒暴躁至極。

並且變得暴力。

又是喝酒,又是打人鬧事,無論是親朋好友,光是待在他身邊就疲累不堪。

旁人感到驚恐,認為是那隻貓的詛咒。

還說這名男性,曾經做出類似貓的舉動。

周遭束手無策的人們,忍不住請來法師作法,藉以驅逐男性身上的貓妖——

接下來正是精彩之處。

障貓的真本事。

怪異奇譚常見的真相。

善良的他,根本未曾被貓妖附身。

「結局有些不講理,頗為令人驚奇,總之就是隱含警世意義的怪異奇譚,是童話常有的寓言風格。人類不可能只有善良的一面,善良的個性只不過是上層乾淨的部分,肯定存在著另一面。有光就有影,有白就有黑,貓只不過是一個契機。這不只是形容貓妖忘恩負義,也是看透人類另一面的小故事。」

人類的另一面。

忍野如此說明。

不過,為什麼是貓?

「因為,貓是用來戴的。」(注54)

他象是在闡述真理般如此回答。

「即使是班長妹,應該也戴著一張貓面具吧。她並非完全善良又公平的人,反而因為必須維持這樣的形象,累積了深沉漆黑的壓力。」忍野如此說著。

漆黑。

班長——羽川翼的黑暗面。

注54 日文以「貓全妒形容裝傻或假正經,直譯就是「戴著貓」。

「即使如此,一般來說,貓終究只是面具,但是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班長妹幾乎與障貓合而為一。如果貓是主體,與其形容為合而為一,更象是同化。這真的是強敵,而且與其說是強敵,應該說無敵了。」

雖然忍野這番話聽起來只是在玩文字遊戲,但也確實陳述著事情的嚴重性。

越是重要的事情,這個傢伙會說得越輕佻。

輕浮——輕率。

「總之,要是不趕快處理會很麻煩,可不會以『班長妹根本未曾被貓妖附身』這種方式收尾。必須在班長妹與貓妖完全融合之前,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我明白狀況有多麼嚴重了。

以最壞的狀況,可能連忍野都束手無策。

然而即使如此,我依然無能為力。

能做的,可能做的,一件都沒有。

我無法為羽川做任何事。

即使知道她隱藏在內心的黑暗面,即使窺見那深邃的黑洞,我依然無能為力。

後來忍野立刻就出門了。雖然嘴裡說等我等得不耐煩,不過這只是隨口說說,其實他是在與貓交戰之後,暫時回到廢棄大樓休息並且補充裝備,我則是喂血給今天不知為何待在二樓的吸血鬼幼女,然後返家。

吸血鬼幼女的眼神,果然象是在鄙視我。

輕視,蔑視。

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肯定是因為我鄙視著我自己吧。

隔天——五月三日,憲法紀念日。

這天似乎是日本公布還是實施憲法的日子,我不太清楚。總之是假日。

無論如何,無論是什麼樣的由來與名稱,我都討厭節日。

既然不能像小孩一樣開心得手舞足蹈,只能乖乖安分。

不過五月三日這一天,我完全沒辦法靜心待在家裡,而是瞞著妹妹們偷溜出門。關於火炎姊妹可能會出動收拾貓妖的問題,我認為暫時不用顧慮。

依照忍野昨天的說法,以及月火轉述火炎姊妹情報網收集到的傳聞,雖然障貓的能量吸取造成多人受害,不過受害程度非常輕微。

即使會令人衰弱到昏迷,癥狀卻沒有嚴重到需要住院。

如果引用《七龍珠》快要完結時的達爾台詞,就是「全力狂奔之後的感覺」。

特別嚴重的受害者,就只有羽川的雙親,以及手臂遭受物理攻擊而扯斷的我。

換句話說,就只有令人疲累的程度。

這部分與吸血鬼大不相同——不對,這部分恐怕是障貓刻意控制威力。依照預先的設定,刻意降低能量吸取造成的損害。

或許這是常駐技能的特性,所以手下留情。

要是正如忍野的推測,障貓是刻意襲擊他人,那麼障貓也是刻意拿捏力道避免出人命。

羽川的意識還在——

這句話就是這麼回事吧。

……既然這樣,我就很在意受害最嚴重的三人,為何會受害得如此嚴重。

以羽川雙親的狀況,我大致可以明白。

可是以我的狀況……

總覺得深入探討會得出令我沮喪的事實,所以我想完全停止思考。

因為這樣,我認為只要是白天而不是晚上,火炎姊妹從事什麼活動都不成問題,不用擔心會有生命危險,我甚至希望活力過於充沛的那兩個妹妹,能去給障貓吸一些能量——不,這終究是開玩笑的。

總之,我所前往的地方,是學校。

私立直江津高中。我就讀的學校。

並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辦。

應該說,我沒有要辦什麼事。

我在平常要上學的日子都經常會逃課了,居然還特別選在放假的時候過來,這連

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既然來了也沒辦法。

即使如此,以時間來說,我遲到得挺嚴重的。

校門為了勤於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開放,校舍也沒有上鎖。

所以和羽川家相比,要入侵併非難事——不對,這種說法聽起來,就像我是以非法入侵為樂,會招致眾人的誤解。

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爬上階梯,前往教室。

原本以為教室終究有上鎖,但是後門沒關。

天啊,真粗心。

雖然我浮現這個念頭,不過仔細想想,鎖門是我這個副班長的職責。

平常都扔給班長羽川負責,所以我才會不小心忘記。

真是的,我只要沒有羽川,連門都不會關了嗎?

真沮喪。

……不對,到頭來,我並不是會為這種事沮喪的人。

在家裡,我也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忘記鎖門就外出的傢伙,不過當然是明白這座城鎮治安良好才敢這麼做。

總之我在這方面,是個冒失隨便的傢伙。

即使如此,至少現在的我,有反省自己忘記幫教室上鎖。

該怎麼說呢……

現在的我,凡事都是以羽川為起點。現在重新回想起來,甚至完全不知道我在春假遇見羽川之前,是以什麼樣的行事原則過日子。

感覺羽川把我整個人重新打造了。

不只是改變,而是重新打造——不過仔細想想,這應該是一件恐怖的事情,為什麼我會認為這是開心的事情?

不可思議。

「…………」

教室里當然沒人。

我溜進教室,經過講台後方然後坐下。不是自己的座位,是羽川的座位羽川平常坐的座位。

我上課的時候,眼神會不自主移過來的座位。

不過,像這樣以羽川的角度看黑板,也不會理解羽川的心情。

什麼都不會明白。

我嘆了口氣,就象是全身軟癱,任憑雙手無力下垂,把臉放在桌面。

完全提不起精神。

雖然並不是為了轉換心情而來到學校,不過我這麼做只是徒增沮喪。

從黃金周開始計算,這個座位已經四天沒人坐,不可能殘留著羽川的溫度。

我只是在表現自己心情持續低落的無力狀態,不過這幅光景看起來,也象是我溜進無人的教室,以臉頰磨蹭羽川平常使用的書桌。

羽川小姐其實很豐滿的雙峰,總是按在這張桌子上。想到這一點,就覺得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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