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聽說——
從江戶時代到明治時代,寄弦再度雌伏以待。
僅有的公開記錄,是在西國的某位劍豪傳記中一小節,上面記載那位劍豪在決鬥前,會使用木刀與寄弦家的人進行許多次點到為止的比試,並且用其中贏得最漂亮的戰法去對付敵人。使用這個策略的決鬥勝率是十成。據說對各式各樣流派的對手都有效,而他自己不要說擦傷,連刀風都吹不到他,就這樣不斷取得勝利。
根據傳記來看,劍豪下棋的技術也達到達人水平,不過與寄弦當主對弈時,大概十場里只有一次勝場,還是出奇招時才有機會獲勝。而且用過一次的戰術會被完全記起來,無法再次派上用場。寄弦家當主會將之前所有對局的步法,完全正確地記憶起來。
之後,悄然而確實地存活下來的寄弦一族,沒有受到維新動亂所帶來的損害,反而迅速地預料到價值觀的反轉,就此奠定興盛至今的開端。
與劍豪以木刀交手、以及在歷史變化中度過各種危機的,全都是當主一脈相承的女性。她們即使在男性有絕對地位的時代,也能靠著一族與周邊社會的默契,讓她們的智慧受到推崇。舊時利用術士身分,新時代則以擁有神級洞察力的顧問身分受到重視。不過,為什麼寄弦家的女孩會有這種猶如千里眼的力量,理由沒有人知道。
進入近代之後,寄弦當主失去魔力與信仰,只接受集團企業的董事、或是自古便有往來的人們諮詢。不過其見識、箴言仍未失准,照她的指示,能夠以最小的損失從大難中全身而退,受到極大的信賴。
而這寄弦家的現任當主,就是我們遇見的國中女生,寄弦芳花小姐。
芳花小姐將黑色日記交給仙波同學的早餐會之後。
我回到房裡換上學校的運動服,與同樣已更衣的成田同學及會長一起爬上閣樓房間。
仙波同學已經在閣樓房間里,用手遮著嘴唇環顧室內。她還穿著和風侍女服,看來是真的打算當工作服穿。不過不知是為了方便上下狹窄的樓梯、還是單純太熱,她紮起下襬,露出了小腿肚。
「那麼……該從哪裡著手呢?」
穿著運動服的會長,用平常以手托臉的姿勢說道。
「怎麼辦,仙波學妹?」
「……為什麼要問我?」
「你露出對書本處理有獨特見解的表情。」
那是什麼表情啊……雖然仙波同學對其他方面都很排斥,不過扯到書籍她就顯得很積極。她答應得比起在羔羊會徵求意見時要來得乾脆。
「先作出整理列表的用紙,並且確保有筆記用具吧。」
「哎呀,的確。必要的項目得問問芳花小姐與參先生。」
「書齋里有複印機,只要做出一張就可以量產。」
「那麼,清單用紙的製作就交給仙波學妹與……」
會長的食指一瞬間朝向我——然後咻地移向成田同學。
「還有田真小弟啰。」
「我一個人就行了。」
仙波同學露骨地皺起眉頭,成田同學看到仙波同學那樣的表情,露出有如胃痛的神色。他們仍然顯得很不對盤。
「總需要搬運用紙與道具的幫手吧?影印一個人來也很花時間的。」
仙波同學皺著眉頭陷入沉默。這種事務作業也許是我們學生會成員比較熟悉,她正在想著有道理吧。結果,成田同學有如囚犯被拉著下去了。他們要去見聽說白天人在書齋的芳花小姐。
我心中懷著茫然的不安感目送他倆,背後突然傳來會長的低喃聲。
「總覺得今天不想兩人獨處……」
我不懂話中意義,轉頭看向會長,不過似乎只是會長的自言自語。她接下來的話變得和睦而爽朗。
「我們來打掃閣樓吧。在灰塵這麼多的地方進行作業會把書弄髒,對健康也不好。」
我很老實地點頭。今天會長的狀況似乎頗為奇怪,令我有點在意,不過必須先工作。這可是有薪水領的,不能偷懶。
我想起二樓置物室有台早上提過「可以使用」的小型吸塵器,將它拿出來,快速地打掃時,參先生上來了。
「唷,馬上就開工啦。」
他仍然掛著一副隨和而不惹人厭的笑容。
「哎呀,監工辛苦了。」
我偶爾會想,會長與尊長說話時的口氣會變得好像老人家,但是我看成田同學說過類似的話,而被石頭般的拳頭懲罰過,因此不打算開口。
「沒那麼了不起啦,只是來看看狀況而已。
——你們正在打掃啊,剛才我在一樓遇到仙波同學他們。」
「他們的狀況如何?」
會長只是不經意地問著,不過參先生的臉色突然一變。
「成田同學好像在樓梯上被踹到膝蓋滾了下去……」
這應該是很不得了畫面,不知為何我卻可以輕易地想像。
仙波同學不會毫無前兆地做這種事,大概又是成田同學說錯了什麼話,而觸動了仙波同學的神經吧。成田同學平常就是多嘴的人,不過在仙波同學面前似乎特別地口無遮攔。
「啊哈哈,居然在別人面前玩『池田屋樓梯滾落』遊戲,真是抱歉,儘是些沒常識的孩子。」
「那、那是遊戲嗎?我看成田同學一副沒什麼事的樣子站了起來,就沒有多問,該不會是吵架……」
會長立起手掌左右搖晃。
「我想他們只是在鬧著玩,就不用管他們了。」
「這、這樣啊……」
參先生似乎還是沒什麼頭緒,不過會長的態度太過自然,她穩健的笑容就像是無庸置疑的象徵。就這樣硬是讓參先生接納了。
這年頭的高中生都那樣子嗎,我也老了呢……參先生感慨地點著頭,但是過了一會,他用頗為尷尬的聲音開口了。
「……話說,不好意思突然提到這個。」
「是,有什麼事?」
「成田同學他……有和女性之中的某一位交往嗎?」
……………………
我一瞬間僵直了之後,看向會長,於是我們眼神相會了。她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複雜。
「啊……」
會長看了我的臉一陣子之後,發出意義不明的呻吟,回問參先生。
「為什麼會問這個?」
參先生自己也知道這問題太直接了,不好意思地回答:
「倒也沒有,包括侍女同學在內,全都是女孩子的陣容里卻混了他一個男性,看起來頗怪,才想說會不會是誰的男朋友。」
「啊……原來如此,的確不太自然呢。」
大概是因為了解了理由,會長恢複平常的笑容——轉頭看著我。
「所以,怎麼樣呢?佐佐原學妹。」
為什麼要問我……我想著要這麼回問她,而動著嘴巴。在沒有鏡子的這棟洋館裡,我無從得知自己現在的表情。
總之應該是很有趣的表情,會長露出一絲竊笑,並且指著我,對參先生開口。
「狀況如您所看到的。硬要說的話可以算是我的小……不對,就像我的乾弟弟吧
「這樣啊……」
「有什麼地方令您介意嗎?」
「不……讓我有點不安,關於我妹妹。」
「芳花小姐嗎?」
參先生深深地點頭,目光看向遠方。
「是啊。我最為憐愛而最愛的妹妹,芳花。
她……很美吧?」
……………………
我再次與會長對望,而這次會長倒是保持著笑容。有如用便宜的噴膠整片黏上去的笑至於我,臉上平常就已經沒有在使用的表情肌肉全部一起鬆弛,拒絕進行運動。
另一方面,參先生不管我們的僵直反應,繼續說道。
「所以我想要是成田同學還沒死會,那他肯定會對芳花產生仰慕之情。」
——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原本以為與有點奇特的芳花小姐不同,寄弦參氏是位平淡無奇的人士。看來這個人也是個性十足。
「雖然我這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這麼講怪怪的,不過她算是少見的美人吧。」
這一點我沒有意見。從充滿透明感的肌膚、深邃的眼眸,她可說是把優美這個概念集於一身的千金小姐。我認為女性的美有分許多種,不過芳花小姐的容貌應該無限趨近於最大公約數吧。
不過,要這麼說的話,參先生自己給人的感覺也相去不遠。也許是在這座沒有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