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匹映出的羊 一章 螺絲的旋轉

之後我們聽說——

寄弦家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平安時代。

離現在……一千幾百年前。只有在教科書或是國營頻道上才會碰到的時代。第一印象是解不出來的考試題目跟小野小町(註:日本平安時代早期著名的女和歌歌人,也是家喻戶曉的大美女〕蛋形的臉龐,沒有任何具體的概念。

在那種時代中,寄弦的祖先是隸屬於祭祀機關的下級氏族,不過他們祭禮的作風是以巫女、也就是以女性為中心,因此在以男性為主的政治機構之中逐漸被輕視了。凋零的結果,成了流浪各地的藝人。

不過寄弦家的祖先個性,似乎比較適合這種飄泊的波希米亞式生活。原本是官僚,具有獨特威儀的他們,就算沒了官位,也能在所到之處得到崇敬,透過神樂舞或咒術等技藝,讓他們過著還算充裕的生活。

在這些技藝中他們最拿手的,就是彈動弓弦並詠唱咒語,叫喚出死靈的寄靈之術,這似乎是後來他們姓寄弦的起源。其內容只能從寄弦家僅存的古書獲得證實,不過行寄靈之術前三天三夜,巫女必須獨自進入森林之中凝聚精神,之後將客人招入林中,告知死者的話語。據說寄靈術所招來的靈魂,就有如生前的本人一樣。

只是這樣的話,以現在的感覺來看只是技術高明的魔術師。不過這傳承的奇異之處,在於他們曾說出只有被招來的死者才知道的秘密或遺失物。舉例來說,他們曾在貴族沒有繼承人便過世時找出私生子、或是挖出死去祖父沒有告訴任何人而埋起來的私房財產。

就這樣,締造不少小型奇績的一族,在受敬佩的同時也成了畏怯的對象、有時甚至招致怨恨。一度還受到恐懼咒術的土地權力者壓迫,而犧牲了幾個人。從那之後,一族便立下每隔一陣子必須換地方另起爐灶的規矩,直到不再危險的近代之前,都沒有打破規矩。

不過,這樣流浪的一族也有一處固定的隱居地。不對,在漫長的歷史之中它曾數度改變位置,不過該場所一直存續到現代。

當初它的名字叫鏡座。後來在江戶時代改名為墨鏡堂。

而現在——

「喔,仙波同學是芳花小姐的熟人啊。」

「是的,她是很要好的同班同學姊姊,聽說正在找打工,於是便邀請她了。」

進入洋館,我們第一個來到的,是餐廳。

餐廳位於進入玄關之後,大廳左手邊的房間。中間有張足以容納十個人吃鈑的餐桌,天花板吊著一盞模仿復古西洋式的燈。

內部裝潢有品味而雅緻,與這洋館瀟洒的外觀十分相稱。而色彩仍然只有白色的壁紙與黑色的地板及傢具,就這麼兩種顏色。而且,由於窗戶採用毛玻璃,明明還是白天卻已經頗為昏暗,給人一種光與影毫無界線融為一體、有如錯視圓般的印象。

在這環境之中,仙波與佐藤那鮮艷的侍女服,就有如立體故事書般地醒目。

我們順從芳花小姐的提議「先喝杯茶談談接下來的活動吧」,而坐在餐桌前。就如參先生所說的,黑須先生似乎有非做不可的工作,馬上就回去了,所以餐廳中有七個人。主位坐的是芳花小姐——我心想她不管哥哥就這樣坐沒問題嗎?不過參先生並不在意的樣子——參先生與仙波坐在內側,我們三人坐在外側面對面。

至於佐藤,也許該說她真有侍女的樣子,不知從哪推來小餐車載來茶具組,配給我們全員後,若無其事地站在芳花小姐斜後方。她雖然是那種個性,不過畢竟平常在咖啡廳打工,從外行人眼中看來上餐上得非常完美。

話題中心先是仙波。會長就像是貓在玩彈力球般,慢慢地、卻充滿興趣地糾纏不放。

「不過,還真是巧呢。在這種地方居然會遇到同校的人。」

「是啊。」

會長愉悅得顯而易見,然而仙波回答的聲調,拿來當做「照本宣科」這句話的標本實在是再適當不過了。

……這兩個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啊?

哪裡不太對勁。她們之間的氣氛由於不知名的緊張感而歪斜、扭曲了。佐佐原坐立不安地看著她倆這點也讓我非常在意。

不過,我也感覺坐立不安。

我跟佐佐原都認得仙波。也算對她有所了解,仙波她應該會生氣,在認識以來的數個月中,我們都對她的行為模式知之甚詳。

我跟佐佐原在羔羊會中一旦遇到難解的問題,便會到隔壁房間去對悠哉地看著書的仙波問話。她是文藝社的幽靈社員,在學校內所有人都忘記的房間之中,仙波過著隨心所欲的讀書生活,並且用她獨特的想法解答種種難題。說白一點,佐藤所提的麻煩事,也是由仙波解開的。

尤其我更是……

「你跟我們田真小弟是同班同學啊。」

會長說得沒錯,我跟仙波每天都在教室見面——

「喔,這我倒不知道。」

仙波竟會這麼毫不在意地說謊……可見我被她討厭到這種地步。

雖然插入這兩人的對話之中讓我有點害怕,不過這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我瞪著坐在餐桌對面的仙波。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先前看你值日生的工作做得很辛苦時,我還有幫忙耶。」

仙波似乎充滿疑問地垂下視線,將手邊的紅茶拿到嘴邊。她淺色的嘴唇啜了一口快冷掉的液體,之後慢慢放下茶杯。

喀……高級餐具清澈的響音安詳地浸透著整個餐廳。

「會長你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咦?完全無視我的發言?」

「我們跟那位侍女是朋友,跟仙波同學你一樣是被介紹來的。」

不只是仙波、連會長都當做我的發言不存在似地繼續話題。這兩個人都是會毫不在意地整我的人,雖然可以說是家常便飯……

看到失落的我,芳花小組露出淺笑。雖然是啞然失笑,不過那卻是毫無惡意、柔和的微笑。

「呵呵……就請明希姊你跟大家一樣整理資料吧。既然認識,那麼正好。」

「哎呀?仙波同學不是侍女啊?難得穿這麼可愛的衣服。」

會長發出失望的聲音…………我倒是有點同意這份失望,當然沒有開口就是。

仙波煩躁地看了會長一眼。

「侍女跟可愛的衣服沒有關係吧。」

「你的思考方式好像阿婆喔。」

「我常被這樣講。比如已經幹掉了之類的。」

「比較像是『陰濕』了吧,感覺陰沉沉的。」

「是這樣嗎。」

「又平平的。」

「…………」

……不行,這兩個人不對盤的程度十分致命。仙波雖然表情一派冷淡、會長笑咪咪地,不過兩人之間彷佛喀喳喀喳地進行離子放電,非常危險。仙波的煩躁變成殺氣只是時間問題——話說會長為什麼那麼開心地煽動她啊?

不過,就算想介入她們之間,我的發言很明顯地不會被她們理睬。我用求救的視線看向隔壁的佐佐原。突然被看著讓佐佐原似乎有點慌張,不過深呼吸一口之後,她點點頭,並且開口。

「那、那個……我聽說是要整理私人資料,具體來說該做些什麼好呢?」

想辦法轉移話題嗎?好方法,佐佐原加油。

原先一直優雅地看守著會長與仙波之間不平衡冷戰的芳花小姐,對這個問題緩緩地、不過確實地回答。

「我家的人這一年來收集的書籍與公司資料,都堆在這間洋館的書齋及閣樓里。首先為它們建立清單是第一個工作。到時候我會看清單,分為保管在這洋館與保存在書庫里的、又或是要廢棄的數據。此時將分類為保存的資料運到書庫是另一個工作。

「書庫?」

仙波原本已經超越不高興、陰沉得有如積雨雲的眼神,微微恢複了些許光芒。對於就算犧牲生活都想沉溺在讀書之中的她來說,這是相當誘人的名詞。

「是的,離這裡走路大約五分鐘,規模不大就是了。」

「明天我再為你們帶路。天一黑森林裡就容易迷路。」

參先生謹慎地接著說道。這個人一直只挑芳花小姐講話的空檔,而且絕不妨礙她、只在需要補充時發言。從把主位讓給妹妹這些細節看來,以一位主人家的年長者來說,他的態度讓人覺得有點怪。從第一印象或是講話方法來看,他應該是開朗的人才對。

接下來的閑談之中,站在主導立場的也是芳花小姐。不過並不是隨自己意亂講一通。她巧妙地引導大家互相介紹自己的為人,毫不偏頗地主持的樣子,看來真不像是國中生。

不過,在講述佐藤在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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