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壯闊的狂騷劇就在沒人知道的狀況下靜靜拉下幕廉。
結局有二。一個是只能以恐懼化身活在世上的可悲野獸所迎接的結局,另一個則是一名善良的青年所迎接的結局。
首先從野獸的末路開始——
深遠。
深淵。
一望無際的群星之海。
少年望著那靜靜閃耀的壯大銀河。
這個宇宙——潛藏在這宇宙暗處的怪異,讓他在永劫中持續感到畏懼。
但那份恐懼,此刻已經不見了。
(余……)
雖然少年就連自己的生死都無從判斷,但他對那種事情並沒有多大興趣。
不過,也有他能確定的事。那就是一直糾纏他的恐懼,已經結束了。
而這唯一的事實,就是少年的一切。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需要。
也正因為如此,少年才默默地注視群星。
那樣的行為雖然沒有任何意義,但除此之外,少年也沒別的事可做。
少年只要這麼做,就能感到安逸。
「……真漂亮。」
這不由自主發出的話語,令少年驚覺到一個事實。這是他有生以來,初次感覺到世界之美。
那是遲來許久,且極為理所當然的感動。
少年終於獲得擁存那感動的權利。
少年出神地望著世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接下來究竟會怎麼樣呢?少年這麼想著。
(就這樣一直望著星星渡過嗎……)
那樣也不錯。
此刻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感到害怕。
或許是時間、是世界,也可能是少年的靈魂。
在那其中之一消逝之前,這份平穩都將持續下去。
既然這樣,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永遠、永遠,這樣在宇宙中漂浮……自己乾脆也成為群星之一吧。)
就這樣孤單一人,綻放著孤高的光輝。
「不,主人並不孤單。」
清澈的少女聲音,將少年溫柔地包覆。
她出現在這應該是孤獨的宇宙中。
少年金色的雙眼,注視著少女漆黑的雙眸。
少年呼喚了少女的名字。
「艾瑟德麗塔……妳也來了嗎?」
少女對少年露出微笑。那彷佛深淵般的雙眼中泛著淚光,但少女卻像是避免傷害到少年般,儘可能地溫柔。
「是的,主人。我是不可能讓主人獨自一個人在此的。」
特利昂尊者不解地注視著少女。
然後,少年開始回想。回想那總是緊隨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少年直到這時才察覺,在那無限的絕望中,那少女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付出。
少年對少女回以微笑。那笑容中沒有絲毫廷葸,那是真正溫和的微笑。
那是少年有生以來初次打從心底露出的微笑。
——那是遲來許久,理所當然的微笑。
「也對……如果要獨處,這裡稍嫌太冷了。妳願意待在余的身邊嗎?艾瑟德麗塔。」
「……好的。」
淚水從少女眼中奪眶而出。
淚光在宇宙中閃耀,少女衝進少年懷中。
兩人緊緊相擁。
就像是再也不願分開。
就像是要保護彼此。
「我們永遠、永遠在這裡看著世界吧。不破壞任何東西、不傷害任何人,邊笑看著、憧憬著那些努力掙扎的生命,渡過這段永遠吧。這些——」
「嗯,這些……這些就是寬恕我們的救贖吧,艾瑟德麗塔。」
在長達永劫的絕望盡頭,少年終於認識了愛。
——那是遲來許久,且理所當然的生命樣貌。
而另一人。不,是另外兩人。
深遠。
深淵。
一望無際的群星之海。
九郎與艾露互相依偎,毫不厭煩地望著那靜靜閃耀的壯大銀河。
「……真漂亮。」
「嗯,是啊。」
雖然只是欠缺意義的對話,但這對理所當然的事進行確認的行為,卻令九郎感到十分快樂。
(話說回來……真虧你能夠無怨無悔地陪我走到現在呢。)
九郎將手放在DEMONBANE機體上這麼想著。
DEMONBANE的受損十分嚴重,而且魔力也毫不保留地枯竭了。此刻DEMONBANE已經無法移動分毫,完全動彈不得。
(辛苦你了,DEMONBANE。)
在九郎想到這裡的同時,又想起另外一件令他在意的事。
(對了。我們接下來又會怎樣呢?)
在與特利昂尊者的最終決戰結束後,DEMONBANE就被拋到這片宇宙中。九郎無從得知這裡是哪個位置、又是哪個時代的宇宙。況且就算知道,他也不能怎樣。
(那麼說,現在就只能這樣等死嗎?)
不過,應該也不會那樣吧。九郎這麼想道。雖然無法清楚說明,但九郎深切感覺到自己已經踏入超越生死的境界。
(也就是說,我們將永生永世,都持續在星海中漂浮嗎……)
不過,九郎覺得那樣倒也不壞。
九郎將視線轉向艾露,接著粗魯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做、做什麼啦!突然亂摸別人的頭……!」
相對於艾露的抗議,九郎露出笑容。
「沒有啦。只是……想這樣獎勵妳一下。」
「別把妾身當小孩!無論在實際上還是精神上,汝都要比妾身幼稚多了!」
聽艾露這麼說,九郎忍著笑,而艾露則是不悅地將臉別向一旁。
沒錯。艾露就在九郎身邊。只要這樣,九郎便不需再多有所求。
(這樣就夠了。我是個幸福到就算遭天譴都不奇怪的人。)
想到這裡,九郎將艾露嬌小的身體輕輕拉入懷中,溫柔地擁抱。
艾露雖然露出些許驚訝,並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很快就依偎在九郎身上。
兩人這樣相擁了好一陣子,但是,沉默突然被打破。
「九郎,汝……」
艾露表情嚴肅地這麼開了口。但九郎已經明白她想說什麼。
九郎已經與艾露心靈相通。就算不開口,九郎也明白艾露所想的事。
九郎搶在艾露話說完前做出回覆。
「不要緊。這是兩人一起渡過的永遠。這樣又還有什麼好怕的呢?畢竟,我——我愛著艾露嘛。」
雖然不會有任何人在一旁觀看,但九郎還是有些羞澀地將話說出口。
「……謝謝。」
艾露的表情說明她打從心底戚到高興。
「不過……這次實在是累壞了呢。」
在不久前,九郎才被迫承受了連極限都超越的緊張感。雖然遲了許久,但此刻身體也開始對九郎傾訴疲勞。而就在察覺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強烈的睡意侵襲了九郎。眼皮感覺格外沉重。
「我要睡一下。艾露妳最好也睡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嗯。等看到汝的睡相之後,妾身就睡。」
「……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被九郎這麼一問,艾露輕聲地笑了。
「那可是連邪神都能打退的男人、毫無防備睡覺的模樣呢。能看到那樣的睡臉,不覺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嗎?」
「哼!反正妳只是想嘲笑我的傻樣而已。」
「再逞強下去,當心說夢話的時候出糗喔。」
「呃。算了,不管了……那麼,晚安啰……」
或許是內心充滿充足戚的關係,九郎的意識迅速遠去。
在艾露深邃的翡翠色雙眼注視下,九郎進入夢鄉。
在這當中,一直都感受著下次睜眼,她也會一直在身邊的聿福——
※
望著九郎進入夢鄉的睡臉,艾露露出溫和的微笑。
光是看著九郎那毫無憂慮的睡臉,就令艾露的心得到滿足。
(他究竟會做什麼樣的夢呢?)
如果在那夢中有自己存在,不知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艾露一邊愉快感受著九郎那有規律的呼吸聲,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