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 愛你的 全部
愛你的手指、聲音、眼睛、全身
我的眼睛 己派不上用場
我的雙腳 也棄之不惜
透過你的服睛 我能看
透過你的雙腳 我能奔跑
所以 請賜給我吧
你的全部 都給我
1
那道『魔法』啟動的瞬間,整個森林被黑霧包圍。
強風掃過,鳥兒們驚慌高飛。
睡著的野獸們驚起,各自警戒著不同的方位。因為它們並不清楚這股危險的氛圍來自何處。
其中只有一隻。野獸的孩子,以它如玻璃珠般的瞳孔,凝望著正確的方向。
聰慧的野獸小孩很明白。
知道有某個對象支配著整座森林。比棕熊之類的兇猛動物還要更高次元。這個對象監視且不時出手異動遼闊森林的狀態。而野獸們的生命全握在該對象的手裡。
野獸小孩的視線落在紅色屋頂——魔女所住的家。
這股危險氛圍正是出自那棟房子。
眼下,森林主人的身上正發生某種狀況。
史無前例的極端變化。
不明白那會是什麼。說不定攸關森林主人的性命。
即便如此,亦無慨嘆之情。即便森林主人死去,自己也只能繼續於森林裡生活著。
野獸孩子的母親等不到孩子跟上腳步,尖聲喚叫。
就在此時。
宛如雷電落下前的閃光掃過整座森林。
只有那麼一瞬間。亮白色的光線霎時奪走動物們的視野,又馬上退去。光芒消逝的同時,如黑霧般的危險氣氛亦全數離散。
森林裡彷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恢複日間該有的活動力。
鳥類與野獸們安心地繼續行動。
——然而野獸孩子仍未動彈。
森林裡吹著和煦微風。之前的感覺不同,如今的風演奏極度悲傷的音色。
野獸小孩的眼睛、耳朵、甚至全身的部位都察覺到這股悲傷。然而它沒有能力表達這個念頭,更沒有必要。
母親再度吼叫呼喚。
孩子追上母親,一起消失在樹蔭之下。
若是野獸孩子擁有表達感情的能力,大概會這麼說吧。
這一秒,一場悲劇落幕,另一場悲劇又拉起序幕——
2
腦海里全是亮白色的光。
待光芒逐漸退去。
——我緩緩睜開雙眼。
樹木的枝葉搖曳風中,發出沙沙聲。
四周一片寂靜。
能感覺到寧靜,並非因為身在森林深處的屋子裡。
而是耳朵深處一直叫響的耳鳴消失了。
一直敲擊著太陽穴的頭痛也消失了。
徹底的,寂靜無聲。
聽到體內傳出呼吸與脈搏跳動的聲音。
眼睛看得見。
僅止如此,便知道這不是我自己的身體。
我正落坐於椅子,趴在床鋪上。
只讓視線移動,確認身體的狀態。
雙手沒有纏著繃帶。連同指尖都能敏捷動作。雙腳健全。踩在地面上。包住腳掌的不是繃帶,而是一雙皮鞋。
緩緩撐起上半身,金髮編成的辮子隨著肩膀動作搖蕩。
——沒有錯。這是維歐拉的身體。
魔法成功了。
感覺得到熱氣逐步爬上雙頰。雙手覆上臉頰,大喊。
「哇呀!謝謝你!維歐拉!你看!我進到維歐拉的身體里了!」
說著,邊望向躺在床上的少女。
雙眼被繃帶遮蔽。幾無血色的唇瓣微張,反覆微弱的呼吸。淡紫色的長髮散在床上,一隻小小的手,伸向這頭。
到剛剛為止還握著的手。
交握的觸感仍殘留在自己掌心。
聽聞我的聲音,維歐拉撐動眉毛。看來總算恢複意識,嘴裡吐出哀號聲。
「嗚……啊啊……」
「維歐拉!」
我呼喊她的名字。
維歐拉將臉偏向聲音來源的方位。接著欲掛上笑容,讓臉醜陋地扭曲著。
像是被毆打似地突然壓住額頭,大叫。
「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吶,你聽我說。維歐拉。你看!是我唷。我在維歐拉的身體里呢。哇,真不得了。不會痛的身體,竟然這麼輕呀。」
我從椅子上站起,甩高裙擺、轉了一圈。
「嗚啊啊,呼哈……呼哈……」
「啊,不好意思。你眼睛看不見呢。」
我輕輕將手放到維歐拉額頭上。立刻被粗魯地拍開。
對身體產生的痛覺沒什麼感覺呢。想到這兒,便湧起了樂趣。手被使勁拍開的痛,簡直像是被天使羽毛撫過的搔癢感。
「啊。」
我像是突然憶起似地,低聲一叫並用手掩嘴。以擔憂的語調輕聲說。
「……維歐拉,很痛嗎?嗯嗯,肯定很痛吧。那是當然的。抱歉,等等唷,我馬上給你止痛藥。」
「……拜、托……你……」
維歐拉上氣不接下氣地,以哭調說道。
我斜視她一眼,走向柜子。拉開抽屜,馬上看到藥丸。但我故意翻找整個柜子,拖延時間。
維歐拉揪住床單,死命地耐著痛苦。啊啊,此等姿態。真是滑稽又惹人憐愛。
過了一會兒,聽到焦急似的衣物磨擦聲。
她似乎察覺到什麼。
「艾、艾蓮,我……我的腳……」
「嗯?你說什麼?」
「啊……」
我假裝沒聽清楚,維歐拉咽了口氣,沒有再繼續提問。
你的腳怎麼了?真是的。難道現在才發現那具身體沒有腳嗎?
真夠蠢的。
我吊足了她胃口,手持著葯,回到床邊的圓桌。
用冷水壺替杯子加水。
水流的聲音似乎稍稍解除了維歐拉身體的緊繃感。
接著我將如糖果般的葯扔進水杯里。葯瞬間溶解。
杯子里的水仍然維持透明。
不過,這個葯無法止痛。
「來。喝下這個。維歐拉,喝了會比較輕鬆唷。」
我溫柔地執起她的雙手,將杯子交到她手裡。
維歐拉道謝之後,將參了葯的水一口氣飲盡。
咕嚕一聲,她那隻剩皮的喉嚨發出吞咽聲。靜默幾秒之後,杯子被摔向半空
杯子在地上碎成一片的同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喝了、喝下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感覺可笑到不行的心境大喊。
維歐拉的舌頭外露,雙手揪著喉頭。哈啊、哈啊,微弱地吐氣,全身顫慄。
看來她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血液從縫隙滲進纏繞眼部的繃帶。
我笑了一陣之後,拭去眼角淚珠說道。
「……啊哈哈,剛剛那個呀,是灼毀喉嚨的葯喔。」
維歐拉將整個身體轉向我。
為什麼?總覺得她正如此質問我。
因此我好心給她答案。
「……還用說嗎?我不想聽到自己的哀號聲呀。」
「……!」
維歐拉仍死命地壓住喉嚨。
因為無法喊叫,總算是安靜下來了,不過氣息還很紊亂。
簡直跟野生動物沒兩樣。
我冷淡地望著維歐拉。
「痛嗎?……吶,痛不痛?這裡那裡全都很痛吧?我的身體一~直都是這樣子呢。你都沒發現,對吧?」
「……、……、……、……」
「哎呀。不過現在應該因為喉嚨太痛而沒什麼感覺吧?啊,對了。喉嚨很痛,所以可以忘記身體的痛呢。雖然只有一下下,也算是有止痛呢,啊哈。呵呵呵呵。」
真虧我可以想到這麼好笑的玩笑話,真好笑。
她微微顫慄著。不久後,開始發狂亂動。我想她是為了將注意力拉離痛苦,只得這麼作。
由於她動得太厲害,雙腳原本癒合的傷口裂開,血大量噴出。床鋪瞬間化為血海。
只剩上半身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