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無名的怪物 第一幕 聊聊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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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入:忝龍⑨卦 紫色莎蘭

1)

深夜,在公安局刑事課一系的房間中,巨大的吊扇發著嗚咽聲,監視官狡嚙慎也和執行官佐佐山光留正互相瞪著對方。不,正確的說是只有狡嚙在瞪著佐佐山。

「喂。」

還真是沒出息的聲音啊……狡嚙心中獨白道。而他發出來的毫無底氣的聲音馬上就被巨大的吊扇發出來的聲音蓋過,根本沒有傳遞到眼前的佐佐山耳朵里。

「你所做的事可是非常嚴重的違反了職務規程的。」

自己發出來的話語貌似在空中吹散,然後被排氣扇吸到了遙遠的彼岸似的。讓他不禁看著天花板發出了一聲嘆息。

類似這樣的交談,至今為止已經有過多少次了啊。

儘管內心有股怒火,但這份情緒卻漸漸變成屍骸,自己也莫名覺得這股火有些裝模作樣的意味。旁邊的平面熒光燈,成了這場鬧劇演出的優秀小道具。

監視執行官,並為了履行職務而驅使他們,這是監視官的職責所在。

剛剛進入公安局,在新人研修設施里,狡嚙是被如此教育的。儘管如此……

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次都沒有按照狡嚙的指示執行任務過。不,也許有那麼一次,所以該說是幾乎沒有。狡嚙一直為這種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傷透了腦筋,到現在已經五年半了。

狡嚙一邊憤恨於「佐佐山光留具有執行官的適應性」這條西比拉系統的神諭,一邊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嘆了口氣。

「西比拉系統」——厚生省管轄的總括性生涯(斷句!)福祉支援系統的名字。

通過將人類的精神性質進行數值化,而為每個人提供最優秀的社會福祉的巨大演算機構。心理狀態、性格傾向、興趣愛好、職業適應性等等。所有一切的精神特質在西比拉面前全部被剝的一絲不掛,人類可以從這裡得到自己追求的最適合的職業、最適合的居住環境、最適合的人際關係和最適合的人生。

對於人生選擇的苦惱,現在只存在於古典的文學作品中了。

「讓可能成功的人成功。這是西比拉系統帶給人類的恩寵。」

就像這句話所說的那樣,西比拉所管理的世界中,任何人都具有適應的能力,成為社會構成的一種必要存在,一塊不可或卻的拼圖。

當然,現在狡嚙眼前的這個打著沉重哈欠的男子也是一樣。

「總之呢,狡嚙。你先擦擦頭髮怎麼樣?」

把狡嚙的抱怨完全當作耳旁風,佐佐山毫無緊張感的回應著,然後遞過去一塊毛巾。

對於這個多雨的城市來說,出門之後遇到突然降雨的情況並不少見。今天晚上也是出動執行任務之後突然下起雨來,讓狡嚙的黑髮增加了不少多餘的質量。

佐佐山表示出意料之外的關心。像是已經對於斥責有所頓悟似的,遞出毛巾,但是他的手立刻就靜止了。

遞出去的毛巾看起來破舊不堪而且散發著臭氣,模模糊糊的可以辨認上面印著「大山溫泉SUPER LAND」。

「佐佐山,你的那塊毛巾怎麼回事……」

誕生以來,西比拉的精神性質測定的精確度一直在不斷提高,到現在為止,已經到達能夠分析個人今後是否會犯罪的預測值「犯罪係數」的程度。根據這個數字,持續保持高犯罪係數的潛在犯被從社會隔離出來,將犯罪消滅於未然。

潛在犯中有的人接受了必要的治療回歸了社會。但犯罪係數超過一定的範圍,被判斷無法實施醫學措施的人,則會一生呆在矯正設施里。在被送到這種矯正設施的潛在犯當中,有些人被西比拉系統做出適應性判斷,成為執行官,在嚴重的監視下為社會服務。

這些執行官甚至沒有購買任何日用品的自由。當然,也不可能在閑暇時間去泡溫泉的。所以執行官手裡拿著印有溫泉設施名稱的毛巾這件事,是很不正常的。儘管覺得問也問不出個結果,但狡嚙還是開口質問。與其說這是「監視執行官」自身的職責所在,倒不如說這是五年時間與佐佐山同處一個職場,自身培養出的某種條件反射。

「剛才我撿到的,在扇島。掉在路邊的。」

對於這意料之中的完全不靠譜的回答,狡嚙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劉海上的水聚集成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滲透了刑事房間里的地板。

「誒呀你看,把地板都弄濕了!趕快擦擦。」

「不用!」

「噢——」

儘管狡嚙表現出的拒絕有些過激,但佐佐山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似的,開始用那塊撿到的毛巾擦自己的頭。用力擦拭的頭髮上水滴飛沫向四外飛出,濺到狡嚙的臉上,這讓狡嚙的心裡更加的不痛快。

「執行任務的時候別撿那些東西!」

「那要什麼時候撿啊?不當班的時候?在那種煞風景的官舍里?那裡會掉落什麼好東西嗎?」

「問題不在那裡……我不是給你說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要擅自行動嗎!說到底——」

說到底這根本就是常識問題。

「你真不嫌臟啊,別拿廢棄地區路邊撿到的毛巾拿來擦腦袋!」

狡嚙的腦海里回想起了今天晚上去的國內最大的廢棄地區——扇島的光景。

在日本還存在海外貿易這個概念,主要的能源還是石油的時候。那裡還是各種各樣私人企業的工廠林立的工業區。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到了荒廢掉海外貿易、日本的人口減少到了最盛時期的十分之一左右、巨大生產線的需求減少的現在。這塊區域原本的職責也結束了,被官方標識成了無人的巨大廢棄地區。官方說法——意思就是實際上還是有人居住的。看來在任何時代,都有擅長尋找秘密場所的人種存在,而這些人就讓這些地區成為不融入西比拉系統的落後陰暗的人們的聚集地。

就好像橫卧在東京灣的、巨大的怪物的影子。

骯髒、陰暗、拒絕社會的人們的終點站。

經這裡居民的手反覆擴建之後,工廠群的原型已經無影無蹤。從鋼鐵的建築物中,無數的管道好像觸手一樣延伸出來,然後有些被切斷,有些連接到別的建築物中。經過若干次的重疊,呈現出一副有機的陰影群。

廢舊的油與煙塵混合,粘得到處都是,或是形成一股流到什麼地方。而這些泛著奇妙顏色的污水上則漂著消瘦細長的老鼠的屍體。

腳下躺著渾身嘔吐物的流浪者。

是一個讓人一想起來鼻腔就會感覺到臭味的地方。

而這個男人還用在那裡撿到的毛巾擦頭。更過分的是,他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打算借給我用。狡嚙濕漉漉的頭髮越發感覺沉重,果然潛在犯的心理真是難以揣摩。

「沒有多髒的,也不臭。你聞聞。」

說著他把毛巾遞到了狡嚙的鼻子前,狡嚙不禁小聲地驚叫了一聲。而佐佐山看到他這副樣子,好像被點了笑穴似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種缺乏緊張感的笑聲,讓狡嚙膨脹起來的怒火爆發了。

他用力敲打著身旁的桌子,聲音也失去了冷靜。

「我命令你寫一份關於今天晚上執行任務的態度的檢討書!」

「哎——!!」

「你明不明白你在幹什麼啊?!」

「服務社會的活動?」

哼!狡嚙大聲地發出了個鼻音,不過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太過演戲了。

「真是聽不下去了。讓一個明顯表示出違法數值的潛在犯逃掉,這算哪門子社會服務啊?」

「我可沒有打女人的興趣。」

佐佐山立馬回答道。

「你是想說,我是一個極度喜歡女人到墮落成潛在犯的男人吧。我都聽膩了。」

廢棄地區長期以來都是禁止觸及的,但近年來將其解體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扇島也毫無例外地進行著解體的作業,但今天晚上進行解體作業的人和當地的居民之間爆發了小規模的衝突。

狡嚙受命前往現場平息事態,但佐佐山卻讓現場的潛在犯們逃跑了,而且僅限女性潛在犯。

佐佐山重重地將身體靠在辦公椅上,蹬腿轉了一圈,用充滿了惡作劇的眼神看向狡嚙,吐了吐舌頭。

「因為啊——」然後用力站起身反駁道,「為什麼到現在才要解體扇島地區啊。那裡已經十幾年處於無政府的狀態了吧。我們無法解決乾淨的潛在犯,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被監禁在那裡。只要在那裡存在就不會有害於社會。嚴格來說,公安也被扇島幫了不少忙呢,對吧?」

的確,對於苦惱行動人員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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