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味從不用鬧鐘。
能準時起床,是他的少數的優點之一。
今天也是自然醒。
接著,他嚇到呆掉。
早安。
雪拉學姊的笑臉竟然就在眼前。
看樣子他還在作夢。
茸味心想:我得快點起床才行他為了讓可能還很恍惚的意識完全清醒過來,於是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
意識十分清醒。
神智超正常。
也就是說──
他再次緩緩睜開眼,雪拉的臉果然還是在眼前。她嫣然一笑,往下看著茸味。
嚇到你了嗎?你的睡臉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我不小心就看得入迷了。
那個
欲言又止。應該說,茸味就連該說些什麼才好都不曉得。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可以確定的是,雪拉就坐在茸味的床緣上。還有,茸味被雪拉看到睡臉。更重要的是,雪拉的臀部,就坐在手再稍微移動個數公釐就碰得到的位置上。
不能動會碰到臀部啊
這跟五花大綁沒兩樣。
茸味不得已只好躺著問雪啦。
那個來棲學姐為什麼會在我房裡,還坐在我床上?
躺著問話還真的是有夠滑稽的。
是茸味媽媽請我來叫醒你的。
這根本就不算是回答。
不過應該還有一點時間,你可以再繼續躺一下。
問題不在這裡
我一時心血來潮,想說好歹來跟你打聲招呼,於是就來了。茸味媽媽好意讓我進門,還讓我幫她做早餐。
然後幫到一半的時候,我媽就要你來叫我,對吧?
是的,給你添麻煩了嗎?
沒、沒這回事。
太好了。
他動人地一笑。身為獨生子,多多少少希望自己有個姊姊的茸味,在雪拉那端莊高雅的笑容面前,不由得心頭小鹿亂撞。
對、對了、我、我、我得快點起來了。
不小心口吃了。這番話一聽,分明就是在掩飾自己的害羞。總之得快點下床。
這樣啊?
雪拉露出促狹的眼神,這麼問道。她看著茸味紅透了整張臉,方才笑了出來,看了時鐘。
真的耶,已經這麼晚了。
是!所、所以說
我知道了。不過
什、什麼事?
要我幫你換衣服嗎?
恕、恕我拒絕!
這頓早餐,茸味自然吃不出滋味來。
相較於狀況外的茸味,雪拉和德子兩人,已相處得莫名融洽。
昨天在入學典禮上不是就見過了嗎?所以她當然不是陌生人。
不以為然地這麼說的德子。以及
謝謝你,茸味媽媽。
突然表現出親昵態度的雪啦。這兩人讓茸味越來越摸不著頭緒。
總之,女性陣營的兩人間似乎有著共同的秘密。這讓茸味感到格格不入,但又不便追問,只好默默埋頭吃飯。
當然最根本的理由是,他實在非常在意一起同桌吃飯的雪拉。
結果,茸味連吃過什麼都不記得,早飯時間就結束了。接著
路上小心!要加油喔!
是!
被德子送出家門以後,兩人就這樣順利地一塊兒上學。
順道一提,精神抖擻地回應德子是!的人,當然是雪拉。
而那位雪拉,理所當然似地走在茸味身旁。
身穿學生會長專用制服的她,挺直了背,一臉泰然自若的表情走在茸味的右側,而且相當靠近他。
她手中的黑鞘,就是當時救茸味時所用的那把散發出透明光輝的刀吧。
話說回來他之前都不曉得原來和女孩子走在一起,會讓人這麼緊張。
茸味不時偷偷地抬眼往上看(沒錯!雪拉比茸味要高了一點),而雪拉總是溫柔地對他微笑。
她的笑容實在是太過動人。一被她盯著看,人就靦腆起來,興奮得忘我,腦袋更是一片空白,苦無話題。
但是,一直保持沉默且不是辦法。
茸味還有非說不可的事。因為他已經隱約知道雪拉特地來見自己的理由了。
雪拉應該是特地來提醒茸味,不要隨便把三月底發生的那件事說出去。
這也無可厚非。學生會長半夜在街上逗留,還揮舞日本刀。這種話如果傳開來,她不可能會樂見其成,況且她應該也很不願意和茸味傳出奇怪的謠言。更重要的是,如果茸味真的大肆張揚這件事的話那麼今天,雪拉就會變成話題人物,茸味也會被當成想吸引雪拉注意的怪人。
所以,除了道謝之外,還有必要和雪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
那個請不用擔心,我明白你的用意。
他唯一說的出口的只有這句。
是嗎?那就好。
兩人又再次沉默。茸味想說的話,對方真的懂了嗎?
這之後就沒有任何對話。相較於總是筆直往前看的雪拉,茸味則是六神無主、忐忑不安。
他十分焦急。
這樣下去,真的會什麼話都還沒說到,就抵達學校了。
那就太可惜了。雖然茸味只是依個剛好被雪拉所救的普通學生,和雪拉之間的關係就僅止於此但既然認識了,好歹看能不能成為她第二十個朋友之類的。
然而他還可以這樣子悠哉煩惱,也僅限於到車站前的這段時間了。
走進人群後的事態,讓茸味根本無暇他想。
男人們的視線,如視茸味為眼中釘。雪拉是個超級美女,自然會受到注目。但是,比那更多的視線,顯然都是針對茸味而來的嫉妒。
(該不會是被當成情侶了吧)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如果兩人真的是情侶的話,確實是值得自豪。不過現在的茸味,只不過是情勢所逼,才會和雪拉一起上學。正因為自己多少夢想過要是真的變成情侶的話,現在的處境讓茸味倍感悲涼。
別在意,保持自然就好。
啊,是!
很好。
雪拉小聲地給慌張的茸味一點建言。
他感到比較放鬆一點了。
不過嫉妒的視線攻擊也越發激烈。
隨兩人越來越靠近學校,視線苛刻度及數目皆以加速度攀升。當兩人走在通往學校的坡道時,已經形同拷問。
成為眾矢之的的茸味是欲哭無淚。他抬眼看著雪拉,想向她求助;雪拉回以真傷腦筋耶的苦笑。
茸味在鞋櫃前和雪拉道別,前往教室。
看樣子風聲還沒傳開,於是乎走廊顯得比較平靜。
現在踏入一年五班教室的瞬間,茸味恍然大悟。
(這裡是地獄)
訝異、羨慕、嫉妒和殺意形成一股漩渦,甚至化為有實量的形體,朝茸味襲來。
全班注視著茸味,施以到底是怎麼回事?的無形壓力。如果這裡是宇宙,我就是新人類了──這感想掠過茸味腦海,說穿了不過就是逃避事實。
時間靜止的教室。鹿山穿過人牆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就像是保鑣,或是黑手黨老大。
早安,鹿健。
別用那個名字稱呼我!
和昨天的話不一樣。
瀨戶茸味,給我好好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清楚?是要我解釋什麼?
正打算開溜的茸味背後,教室門應聲關上。他連忙回過頭去,一個戴眼鏡的女孩擋住了茸味的退路。
她用手指往上推了一下鏡框,自豪的哼了一聲。
真是讓人火大的舉動。
別裝傻了!有人目擊你和雪拉學姊並肩走在一起。
鹿山這麼一說,隨即有幾個還不記得名字的同學舉起手來。
所、所以?
說時遲那時快,鹿山彈了一下手指。
接著,教室里的同學同時按起自動鉛筆。
喀喳喀喳喀喳喀喳喀喳
簡直就像是音樂劇中,街頭幫派預備宰了對方時的吆喝場面。
老實說真的很恐怖。
就老實招了吧!你究竟為什麼會和雪拉學姐兩人一起上學?不,應該要問你對雪拉作了什麼好事?
我我我我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