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危機重重的暑假 第二章 拜訪

「相樂深行,我在此記住了汝的名字。牽起我的手吧。」

「我有事情想拜託汝。不要讓我留在這個世上。絕對不能讓泉水子成為姬神。我正為此探索著過去。」

「說不定還來得及。再這樣下去,人類會滅亡吧。我會是導致這個結果的元兇吧……」

身體一震張開雙眼後,泉水子發現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鋪上。深行當然不在眼前。

房內又暗又靜。發覺自己才剛墜入夢鄉就醒來,泉水子生氣地翻了個身,將臉蛋埋進枕頭,等著怦怦作響的心臟平靜下來。

通常都是快睡著或是快醒來,腦袋昏昏沉沉的時候,泉水子才會反芻起姬神以自己嘴巴說出的話語。

她很少在白天為此煩惱。由於感覺和平常的自己相差太多,她總將這件事遠遠地拋在腦後。可是,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時,那些話語偶爾就會鮮明復甦。這種時候,泉水子總要等上很久一段時間,悸動才會平息。

(姬神說過「不要讓我留在這個世上」,我也很想這麼說啊……)

泉水子強烈地祈禱著,希望自己不要再變成姬神。

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能與姬神互相融合,只覺得姬神是一種異常、危險又無法接受的存在。泉水子每次都必須等上一段時間,才想得起來自己變成姬神時的所作所為。光是陌生的自己做出了自己不曉得的舉動這一點,就讓她非常困擾。

姬神說過的話都讓她百思不解,並覺得不祥。

被附身的泉水子,無法感知到姬神的情感和思考。她只覺得自己是站在近處看著另一個人。然而,那又是自己的手腳、自己的聲音,除了毛骨悚然,她想不到其他的辭彙形容這種體驗。

(而且,還擅自對深行說了那些話……還牽了手……)

這是姬神第二次附在泉水子身上了。不論第一次還是第二次,深行都正好在場。傷腦筋的是,誰也不曉得姬神是在何種具體的條件下才會現身,本人也無法加以控制。

(我討厭姬神,也很怕她……)

既害怕,又教人懊惱。因為泉水子才剛開始想努力活得像自己,姬神就像要妨礙她般出現。

(我是泉水子,想以泉水子的身分,和他人締結起緊密的關係。這副身體才不是姬神的所有物……)

不曉得深行願不願意幫助自己擺脫姬神……泉水子開始胡思亂想。

(……雖然我對他一點也不抱期待。)

深行也明明白白地說過了,不要對他有所期待。可是,如果反抗父親的決定就是深行的行動基準,那麼假使泉水子不再是姬神,對他來說也算正中下懷吧。他就能遠離泉水子,重獲自由,所有事情也都能一鼓作氣迎刃而解。

戶隱集訓開始的前一天,八月一日,宗田姐弟、泉水子和深行早一步出發前往長野。

預計行程是當天晚上住在真響家,隔天再於車站與其他執行部成員會合,一同前往集訓地點。從長野車站坐上公車,搭乘一個多小時後就會抵達戶隱。

這也是泉水子首度自己準備旅行用品。不過,因為只要和真響做一樣的準備就好了,所以非常輕鬆。真響已在網路上訂了四人份的車票,為了集訓而打包好的行李也火速藉由宅急便送去旅館。泉水子也仿效她這麼做,所以可以拿著輕便的隨身行李,穿著便服前往宗田家,心情也同樣輕鬆愉快。

放暑假後,泉水子也和真響一起出過遠門,購買特價中的夏季服飾。

因為泉水子的便服不多,她不曉得該穿什麼樣的服裝造訪長野宗田家比較妥當。「交給我吧!」真響鬥志十足,在賣場為泉水子挑選的衣服和以往佐和選的服裝,可說是天差地別。

因此兩人全身上下都穿著剛買來的新衣服,包括夏季帽子、兩件式裙裝和涼鞋。在這種情況下,心情會雀躍不已也很正常。儘管泉水子逛街逛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稱不上非常開心,但一穿上今年流行的服飾後,心情還是欣喜不已。

身材高佻的真響穿上最新款式的服裝後,看起來非常適合她。她挑衣服的品味也很不錯,不像只是把衣服穿在身上,而是渾然天成地融為一體。無論泉水子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改變長長的麻花辮,也不像真響是天生的衣架子。陪襯這兩個字瞬間掠過腦海,但泉水子也不太在意。因為光是能和這樣的真響並肩走在一起,對泉水子而言就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兩名男生的服裝就是能直接進入山區的休閑服。真夏穿著寬鬆的短褲,深行則是舊牛仔褲。真夏穿上便服後,整體感覺仍然沒有太大變化,但深行穿上雪政似乎會喜歡的輕便服裝後,給人的感覺就和在學校時不太一樣。他們沒有事先寄運行李,肩上背著偌大的行李袋。

此外,兩名男生也完全沒有對女生身上的穿著表現出興趣。即便見到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響和泉水子,也沒有發表半句感言,這一點很有男生的作風。如果是女生,絕不可能不說一句話就直接忽視。

一行人來到新宿,搭乘湘南新宿線前往大宮,再從大宮轉搭長野新幹線。在新幹線的月台上等候列車到站時,真響對泉水子說:

「從長野車站坐上車後,再十分鐘左右就會到我家。媽媽說會開家裡的車來接我們。你不用太拘謹,我家很普通,沒有什麼好參觀的,就只有我父母在而已。搞不好會讓你大失所望。」

「我最想去的,就是有父母在的普通人家吧。」

泉水子微笑道:

「因為我家……大概不怎麼普通……父母既不回家,又座落在神社裡頭。不下山的話,附近一戶人家也沒有。」

「那還真是驚人。生活不會很辛苦嗎?買東西呢?」

「有好幾名神官是每天通勤,所以還能想想辦法,可是一遇到颱風或是冬天路面結冰,車子無法通行時,就很麻煩了。」

真響眨一眨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說你從來沒有出外旅行過。」

「嗯。第一次到東京的時候,我還害怕得想吐,全身動彈不得。一看到大批人潮,就在他們背後看到了黑影和瞪著我的眼睛。」

可以坦白地說出這些事情,讓泉水子感到很開心。

「真響同學一次也沒有過這種經驗嗎?」

「曾經覺得討厭而已。不過,泉水子的情況會那麼嚴重,我想果然是因為你還不習慣吧。你現在還是受不了人群嗎?要不要我為你朗誦加持祈禱文,趕走討厭的東西?」

泉水子搖搖頭。

「不用,我已經不要緊了。我們四個人一起行動的話,我就不害怕。」

月台上的兩名男孩子不像女生一樣聚在一起,而是各自做自己的事。遠遠看去,只見深行蹲在原地,頻頻把玩手機;真夏則是靜不下來,接連逛了好幾次小商店。

泉水子著實無法理解男生之間的距離保持方式。女孩子們如果變成好朋友,就會聊天聊得忘我,但他們彼此卻不交談。然而,真夏從另一頭跑回來後,又會突然湊向深行談天說笑。所以,應該算是感情不錯吧。

(無論如何,現在是四個人……)

泉水子忽然覺得他們四人竟然處在這種狀況下,真是不可思議。眼下在這裡的,是正等著前往夏季遊樂勝地的列車、隨處可見的高中生團體,但又不盡然全是如此。四個人會一起行動的契機,並不單單因為他們是同所學校的同年級生,也因為他們一起見過了非人的事物。

(……不是四個人,是五個人吧。)

泉水子想,契機就是真澄。宗田姐弟會邀請泉水子和深行到家裡玩,就是因為他們兩個人見過真澄。現在的交集來自於第五個人,也許真澄才是他們一行人的中心。

廣播響起後,新幹線車輛駛進月台,彷彿是有著驕傲長鼻子的長距離使者。泉水子頻頻說服自己,這並不比飛機恐怖。既然和冷靜從容的真響一起行動,自己就不需要感到害怕。

雖然車票是指定座位,但都是兩人座。真響理所當然般和泉水子坐在一起,位置與兩名男生隔有一大段距離。在座位上坐穩後,真響咯咯笑了起來,因為兩名男生聽不見,毫不顧己i地開口說道:

「你看到剛才那一幕了嗎?相樂看起來簡直就像忍耐著小貓來找自己玩的狼犬一樣。」

「是嗎?」

「他的教養很好呢,就是這點和真夏不一樣。」

泉水子反芻了真響的評語半晌。

「教養好……也就是說,就算面對討厭的人,也會考慮自己的利益得失,進而裝出親切和善的樣子嗎?」

真響幾乎要失笑出聲地看向泉水子。

「你的意思是相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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