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七月了嗎?

七月了嗎?Tuesday,7thJuly

——過往的景色,記上名字。手牽著手。

一個雪白的少女站在河邊。

只有河水的聲音靜靜地靜靜地響著。

白色的少女取息,向空中伸出雙手,動作好像在觸摸什麼似地。

憐憫地。

一串淚珠沿著她的臉頰流下來。順勢掉落在趴在她膝上的黑貓額頭上。

淚珠綻開消失。

黑貓開口說話了。

「百百,你怎麼了?」

「丹尼爾,我很好。」

白色少女的臉頰被淚水弄濕了,但還是笑得很摧殘。

「這裡有熱氣。」

「熱氣。」

「嗯。這個嘛,感覺又圓又溫暖。」

「哼,那個好吃嗎?」

「呵呵——我想很好吃吧。」

她總是笑吟吟的。

笑容可掬的她,總是送了他許多東西。

那個圓滾滾的,溫暖的傢伙。

會場內的音樂換了。

古典樂的音量讓人昏昏欲睡地靜靜響著,而裝設在天花板的擴音器則播放著法國流行歌曲。但曲子也是有些古老。

「嗯……」

他側耳傾聽不太熟悉的旋律。

眼睛往櫃檯一瞧,剛好有一個年輕女性就座。大概是她把會場的音樂換成自己喜歡的音樂吧。

現在是星期六的大白天,會場幾乎沒有人。那個櫃檯小姐似乎料到參觀的人很少,所以才更換音樂的。

他覺得很有趣。

這裡是畫展的展覽會場。由縣政府和雜誌社所主辦的繪畫比賽得獎畫作,毫無情趣地排排裝飾在慘白白的牆上。

再加上,主辦單位的工作人員還播放古典音樂。唉,只要音樂不刺耳,應該能集中精神欣賞畫作吧。這種展覽會除了愛畫者,得獎者及親朋好友之外,有誰回來看呢?

總之,會場的氣氛、布置和櫃檯小姐的態度都很冷淡。

可是,原本以為那首法國流行歌曲和會場氣氛很不搭軋,卻出奇地很協調。

他對這類曲子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很典雅。

一個音樂就改變了會場的氣氛。

剛剛甚至有些嚴肅、沉悶的會場,不知何故柔和起來。

不知是否配合著音樂,他無意識地鬆開高中制服的領帶。他平常就不是穿的中規中矩的人。即使還不到讓人覺得弔兒郎當的地步,看起來也不是正經八百的。

難怪他總覺得不太舒服。

他開始在會場里信步走著。

會場有規定參觀的路線,但他覺得這種事還是讓人隨意參觀比較好,所以依時間和場合他有事會注意,現在則是故意不予理會。

他斜著眼看著畫。

純粹地想著——儘是一些無聊的畫作。

差一點都要打呵欠了。

全部都是像教科書上的樣板畫,以及那些頑固評審能夠接受的沒特色作品。

其中,甚至有讓人懷疑是「走後門」的作品。

「嗯……叫別人說的話,我的畫有及格才是奇蹟吧……」

他是這項比賽的得獎者之一。

雖然還不到大獎的地步,好歹也是個佳作。

在沒有年齡限制的項目中獲獎,好像格外厲害的樣子,他自己也搞不懂。

他覺得自己的畫應該比別人評價的更好、更行。

他在當地以學生為主的比賽中經常入選,而且和別人的畫比起來,他認為自己的運筆和描繪都更勝一籌。

不過,那天他擰足觀看的那幅畫,的確有吸引人之處。

那幅作品被評為「甲下」——比他得獎的名次還低的作品。

「…………嗯。」

那幅畫的作者和他一樣是高中生,同年級。從名字來看,大概是個女生。

以一個女生所畫的畫而言,強而有力,比男生畫得更細緻,是將兩者合二為一的畫作……他好像有點嫉妒的樣子。

不過,繪畫的題材很稀鬆平常。

是雪景畫,描繪下雪的街道的風景畫。

因此,畫面單調,整體上有點點枯燥乏味。儘管水準很高,但還不到「最好」。它不能獲得更好的成績,多半是因為這個理由吧。

那望著那幅畫半天,不知何時旁邊站了一個穿著制服的女高中生。

那女高中生突然說:

「這幅畫不錯喔。」

「啊……嗯。」

突然被人這麼一問,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覺得它的構圖也沒那麼差。你看——比起那幅畫。」

她所指的是……

「…………」

他又感到不知所措了。

因為,他的眉毛周圍抽動了一下。

——那不是我的畫嗎?

可是,女高中生又繼續說:「怎麼說呢,它好像是再說『我可以畫別緻點的畫』?所以,故意用些奇怪的顏色。啊,討厭,那種畫也能入選佳作,真是奇蹟耶。」

「……………………」

眉毛又抽動了好幾下。

他不由得開口。

「可是呢,這幅畫不也是那個嗎?總覺得有點枯燥、乏味。也有點普通。」

這次換女方的眉毛周圍抽動了下。

「是嗎?」

兩人同時看了對方一眼。

她微微一笑,坦率地說:

「嗯,這幅——是我的畫。」

「……咦?」

她一隻手撥弄著過肩的長髮,另一隻手插著腰。

仔細一瞧,白皙的皮膚,水汪汪的大眼睛,微翹的眼梢,工整的眉毛以及薄薄的嘴唇。一句話,美的驚人。

可是,她的個性……有夠討厭。

「你又怎樣?」

她偏著頭以挑戰的眼光望了他一眼。

哇,我最怕這種女生了……

「他很想逃出去,但好像在那裡聽人說過,在這裡打退堂鼓的話會丟了男子漢的氣概,所以決定努力看看。」

「我、我,畫這副畫的人就是本人。」

他說完,她就「咦」了一聲,來回地看了看那幅畫和她。然後撲嗤一下地說:「什麼?」

他被笑得有點冒火。

「畫這幅畫的人就是你啊,還真得有點像呢。」

「有、有點想?」

「也就是說,惱羞成怒?」

「什、什麼嘛!」

「比起那樣的畫,我的畫還是比較好。」

她很不客氣地說。

他的嘴巴不由得像金魚一樣一張一閉的。

在這種時候,他不禁怨自己口拙。

瞬間,完全想不出反駁的話。

在他苦思之際,她一直用話來壓他。

說畫的用色怎麼樣又怎麼樣、基本上沒完成、投機取巧、構圖差得嚇人一跳,拚命地挫他的銳氣。

誠剛的意識模模糊糊的,被狠狠數落的毫無招架之力。

不過,最後他說話了。

講回去。

努力試看看。

「————你、你、你…………嗚、嗚……」

再加把勁、再加把勁。加油,誠剛!

「嗚……」

「嗚?」

她彷彿受到壓力似地,一直以銳利的目光等著他。

「——嗚、嗚啊!…………………………」

不說還好。

不堅持還好。

嗚啊……是什麼鬼話啊?

鬼叫什麼呀!

他很後悔,但每次都後悔莫及。

不過,對方笑著說。

「……噗。哈哈哈,哈哈哈……嗚啊,那是什麼?奇怪的傢伙。」

捧腹大笑。

他很不甘心,卻覺得哈哈大笑的她很可愛。

「啊,太好笑了。像你這樣的人太少了。」

他笑著說,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嘴巴保持著說「嗚啊」的口型,身體無法動彈。

不由得沉浸於他的步調。

而且,今後也會如此。

他有這種感覺。

他想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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