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Part2 Chapter 13

July III

1

我又做噩夢了。

與之前的夢魘不同,內容不是對於已經開始的「災厄」的自責……

「死者」是誰——?

重複著獨自在黑暗中反覆詢問的夢境。

「死者」是誰——?

回應著問題,各種各樣的人的臉接連出現。

風見。敕使河原。望月。——我轉校以來交往過的人們。

劍道部的前島。水野·弟。前排的和久井。赤澤。杉浦。中尾、小椋。……雖然沒有親近交談過,但是他們和她們的姓名和面孔都非常清晰。

還有……鳴。

還有很多其他的三年級三班的同學們。究竟誰是今年的「另一個人」=「死者」呢。

在黑暗中陸續路線出的他們、她們的面容。那些輪廓一個一個崩潰,最終變成散發著腐臭的可怕物體。變成在恐怖電影里司空見慣的化了某種特殊的妝容的面孔。然後——

最後一定會出現的,正是我——榊原恆一的臉。

只在鏡子也照片里見過的,我自己的臉。那輪廓果然也慢慢崩潰,變成了可怕的樣子……

……我?

是我?

難道我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混在班級里的「死者」嗎?

——怎麼可能?!

一邊抓著自己崩潰的面孔一邊發出可怕地呻吟聲……然後我突然醒了過來。因為每夜都會這樣——

難道說「死者」真的是我嗎?

我也曾認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死者」並不知道自己是「死者」。他或者她在的記憶改變或調整到自己並沒有死,現在仍然活著。

……也就是說——

也不可能想到我自己其實就是那個「死者」吧。

今年四月初,教室里的桌椅是足夠的。然後到了五月便少了一套。是因為我在中途轉學過來了。

我是意外增加的一名學生。我即是今年的「另一個人」=「死者」的話——

如果只是自己沒有覺察到,祖父母和憐子也忘記了我早在去年或者前年死去的事實,所有的記錄也被篡改得合情合理……

不,等等——

我用力搖搖頭,把手掌放在胸口——邊確認了在規律跳動的心跳,一邊讓自己冷靜下來考慮著。

千曳和鳴所說的,關於「另一個人」=「死者」的基本法則——

每年的「死者」都是從二十五年前開始的在三年級三班發生的「現象」中喪命的人。

「災厄」所波及的範圍是班級成員和隔代直系親屬以內的有血緣關係的人。但即使是包含在範圍內的人,只要離開夜見山就是對象外了。

依照這個法則來看的話,我怎麼樣呢。

要因這個「現象」而喪命的話,至少過去曾在這裡居住過。這是必要條件。然後那時候,要麼我自己屬於三年級三班,要麼我的隔代直系親屬以內的什麼人屬於三年級三班——但是卻沒有這種事。

媽媽上初三的時候,我當然還沒有降生到這個世上。憐子初三的時候,雖然那年春天我出生在這裡,但是憐子和我是姨母和外甥的關係,不在「災厄」的範圍以內。雖然影響到了我的母親理津子,但是卻不會影響到我……

十五年前的七月份媽媽死去,在那之後,我作為獨生子一直與父親在東京生活。與夜見北的三年級三班沒有任何關係。然後今年四月,上了初中以後才頭一次到這裡……

……不可能。

噌噌……的重低音似乎隱約在什麼地方響起來。什麼——?我只有一瞬間感到有些奇怪,然後就馬上消失了。

不可能。

我對自己這樣說。

果然我不可能是「死者」。

住院的時候來病房裡看我的風見和櫻木,看他們當時的表現應該也已經這樣確信了。

那時候他們的確實是問了……

——你第一在夜見山住嗎?

——我想說不定你以前在這裡住過。

——沒長期在這裡呆過嗎?

怪不得我覺得問題有點奇怪,原來他們倆是在調查我這個轉學生是「死者」的可能性。

然後最後,風見提出要握手。

「那也是確認中的一步吧。」

這是鳴告訴我的。是在暑假之前的事。

「好像說『死者』在第一次見面時握手的手非常冷。有這樣的傳聞,所以……不過呢,這個傳聞其實很可疑,千曳說就像事後又隨便加上了一個尾巴一樣基本不可信。」

但是,如果我是今年的「死者」的話,如果那時候風見和櫻木覺察到這件事的話,他們又打算怎麼做呢。

對我的問題,鳴也做出了回答。

「那樣的話,在五月份榊原開始來上學的時候,就會代替我成為『不存在之人』了。」

「我嗎?」

「對。大家把本來就不應該存在的『另一個人』當作『不存在之人』無視。這樣就完全合理了吧。應該比無視代替的『不存在之人』要有效得多。」

「那樣『災厄』就不會發生了?」

「應該是吧。」

「那麼——」

我不禁又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在此之後知道了『死者』究竟是誰的話?從那時候開始,把那傢伙當作『不存在之人』的話……」

「我覺得那肯定不行。」

鳴簡單地否定了。

「因為『災厄』已經開始了。所以無論現在怎麼做都……」

2

我在暑假開始的第四天,七月二十五日的晚上,終於又與遠在印度的父親談了一次話。

「哦,已經是暑假了呀。你還好嗎?」

毫不知情的父親的第一句話依舊輕率。

「還湊合吧。」

我用一如既往的語氣回答說。因為我認為告訴他發生在這邊的事情並不好。也覺得就算告訴了他也沒什麼用。

「說起來恆一,你知道後天是什麼日子嗎?」

被這樣問到,我瞬間心跳了一下。——雖然這樣,卻盡量像沒事一樣回答說:

「啊,你還記得呀。」

父親略微加強了語氣。

「那是當然的嘛。」

後天——七月二十七日是忌日。十五年前在這一天去世的我的母親,理津子的忌日。

「你現在是在夜見山吧?」

父親問。

「是啊。」

「不回一下東京嗎?」

「就是說只有兒子也還是要掃墓嗎?」

「不。當然不會勉強你。畢竟沒有事先說好嘛。」

「就是啊。我正猶豫著要怎麼辦呢……」

母親的遺骨不在夜見山,而是在東京的榊原家的墓里。每年我都和父親兩人去掃墓。在我的記憶中一次都沒落下過。

「雖然我想就算一個人也稍微回去一下吧……」

不過要回去的話就不是「稍微」,也可以就那麼趁暑假在東京住個夠吧。這樣離開夜見山的話,至少這段時間裡就不用害怕自己會遇上什麼災難了——但是。

「果然我還是放棄了。」

我說。

「我想這裡是媽媽的出生地,也是媽媽去世的地方,就算不特意去東京掃墓也……」

「確實也是。」

爸爸立即認同了。

「替我向外公外婆問好啊。雖然我也會直接跟他們聯繫的。」

「啊啊,嗯。」

我之所以暑假不回東京,第一是因為……果然是因為鳴吧。我怎麼都不想把她留在這裡而自己逃到「服務區外」——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意八月的班級合宿。自己或許也應該參加,為中止「災厄」盡一份力吧。這種想法雖然模糊卻很強烈——

「那個,爸爸……」

想到一個要藉機詢問的問題,我的口氣認真起來。

「我能問問媽媽的事嗎?」

「嗯?那傢伙是個美女喲。選男人也有眼光。」

「不是這個……」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我向父親稍微透露了一些夜見北三年級三班的事,但是他似乎什麼都沒想起來。又或者是說,雖然聽說過,但是爸爸已經忘記了呢。——雖然具體怎樣不好判斷。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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