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Part2 Chapter 11

July I

1

平安無事的送走六月,到了七月。

新的災難並沒有隨著新的一個月而降臨,於是我和鳴——「不存在」的兩人的奇妙的學校生活基本上也與以往相同。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最初所感受到的無所適從了。但是這種和平與寧靜卻包含著不知何時會崩潰的危險。

千曳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似乎從第二天開始請了一段時間的假,所以不像六月份那麼常常見到他了。或許是沒有代替他的人吧,0號館的第二圖書館一直都關著門……

至於千曳是因為什麼「私事」而離開城市的,不久之後就有了得知的機會。

原來與千曳長期分居的妻子和孩子住在妻子的故鄉札幌……然後,他似乎是被妻子叫去了北海道。

更詳細的事情就無從得知了,不過我也試著相像過。說不定家族分居是因為千曳一直留在夜見北「觀察」這裡的「現象」吧。並不是因為夫妻關係不好,而是為了以防萬——為了不讓妻子和孩子捲入「災厄」,才讓他們住在相距甚遠的「服務區外」,等等。

先不提這些——

這段時間我偶然了解到一個事實。是從鳴那裡得知的。

「昨天呢,學姐到美術館來了。是一名叫花的美術社團的學姐。她是前年畢業的,而且是原來三年級三班的學生。她喜歡人偶,以前就時常會到美術館來。但是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

我頭一次聽說有這樣一位學姐。不顧我有些驚訝,鳴繼續說下去。

「原來她是聽說了今年的事情的傳聞,然後……」

「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才去的嗎?」

聽了我的問題,鳴一邊微妙地歪著頭一邊說:

「本來並不想扯上什麼關係,但又很在意於是就……應該是這種感覺。」

她冷靜地陳述著自己的見解。

「傳聞的出處可能是望月吧。因為她似乎也知道我是今年的『不存在之人』。但是也不是來跟我提什麼建議的,說起話來總感覺有些戰戰兢兢的樣子……所以就由我來問了一些問題。」

一個就是關於前年的三年級三班中混入的「另一個人」=「死者」的問題。

鳴向學姐詢問了通過千曳的文件得知的「淺倉麻美」的名字。問她「你還記得有過這麼一個人嗎?」。

結果基本上同千曳所說的一樣。她回答說「不記得」,但又似乎很不安接著說「但是之後似乎略微聽到過似乎是這個名字的女生的事……」。關於「死者」真面目的記憶消失,果然也發生在了本是三年級三班一員的她的身上。

還有一個是關於在前年的三年級三班被當作「不存在之人」的學生的問題。

鳴單刀直入地問了:「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因為那個人在中途打破了『慣例』,所以『災厄』才開始了吧。那那個人自己怎樣了呢?」。

「她說前年的那個人是一名叫做佐久間的男生。似乎本來就是不太顯眼的老實的學生呢。」

鳴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的,告訴我她從叫做立花的學姐那裡問出的事實。

「那個佐久間在第二個學期剛開始不久放棄了『不存在之人』的職責。所以似乎在十月初『災厄』就開始了。十一月和十二月也有人死去……然後佐久間他在正月之後自殺了……」

「自殺……啊啊……」

「雖然沒能繼續問下去,但說不定他自己就成了九六年度『一月的死者』了……」

這是在梅雨放晴的午後,兩人在夜見山川的河岸上一邊眺望河流一邊進行的談話。逃掉了下午的課程,我們不約而同地溜出學校來到這裡。

在第六節課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們倆從後門回到了學校。然後在那時,突然聽見一聲「站住!」的怒吼。

我立刻就知道了是體育老師宮本,但是他遠遠地看到了我們,似乎錯以為是普通學生溜出學校又回來——

「站住!你們在這個時候去了哪裡……」

他一邊向這邊跑過來一邊吼著,卻吃驚地停下了腳步,重新審視我們。然後把接下來的叱責又咽了回去。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宮本老師有些尷尬地看向別處說:「你們也是,真辛苦呢。」

聲音里混著喘息。

「不過啊,溜到校外去可不太好呢。稍微注意一下吧。」

2

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我決心再一次問問憐子。在煩惱中絞盡腦汁之後,我終究還是無法沉默不語。

那確實是六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的晚上——

「那個,這是我最近在圖書管理員千曳那裡聽說的。」

晚飯之後,我叫住一言不發準備離開的憐子,這樣問道。那時候我沒心情去在意祖母她們的眼光。

「那個……憐子在中學三年級的時候,就是三年級三班的學生的那一年似乎是『發生之年』呢。」

「——『發生之年』?」

那時候,感覺總是在發獃的憐子的眼神一下子充滿了警戒。——看上去是這樣的。

「班裡多出了不知道是誰的『另一個人』,『災厄』降臨的一年。相關者每個月都會以某種形式喪命……所以才叫『被詛咒三班』吧。憐子你當然是知道的吧。」

「啊啊……嗯,是的……」

憐子用沙啞的聲音回答,右手握起拳頭輕輕打了自己的頭。

「是呢。——是這樣的呢。」

我很久沒與憐子這樣說話了……當然我非常緊張,恐怕她也一樣。

「——對不起,恆一,對不起啊。」

憐子輕輕搖搖頭。

「沒有辦法,我……」

我總是把憐子蒼白的臉與畢業影集上的媽媽的面孔重疊在一起。我一邊努力平靜微熱而疼痛的心,一邊說:

「我想確認一下十五年前的事。」

「媽媽生下了我,之後在這裡死去……那是不是那一年的『災厄』中的一件事呢。」

不置可否,憐子只是重複說著「對不起啊,恆一,」。

之前我向憐子詢問過一次十五年前的問題。我知道她也和媽媽一樣,中學三年級的時候是在三班。那時候——那時候的三年級三班也被叫做「被詛咒的三班」嗎?

對於我那時候的問題,憐子只是推說「都是十五年之前的事情了呢。我都忘記了啊。」

那時她是有意裝傻,還是真的記不清「十五年之前的事情」了呢?——正常想來應該是前者,但是後者也不是不可能。就像千曳所說的那樣,於這個「現象」有關的人們的記憶保存狀態絕對稱不上是良好。而且也因人而異,大不相同。

「是怎麼回事呢,憐子?」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不問。

「憐子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不知道。」

「小恆一,你突然問什麼呢……」

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的祖母停下里收拾餐桌的手,瞪圓了眼睛。

外婆大概不知道吧——這時候我這樣想。假設過去多少聽說過一些事情,與此有關的記憶也一定變得曖昧了……

「真可憐啊。」

一直沉默的祖父突然開口了。他精瘦的肩膀顫抖著,如同在哽咽一般說道:

「理津子她啊,真可憐。真可憐啊。理津子也是,憐子也是啊……」

「啊啊真是的,這樣不行啊,孩子他外公……」

祖母慌忙趕到祖父身邊,撫摸著他的背,用像是哄撒嬌的小孩一樣的語氣安慰他。

「那樣想可不行哦。來來,還是去那邊休息吧。乖,孩子他外公……」

與祖母的聲音一起,我似乎突然聽到了九官鳥的奇聲。它說「保重……要保重啊」。

祖母拉起祖父的手讓他站起來,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那年的事……」

憐子靜靜的說。

「理津子姐姐的事究竟怎樣我也不知道。但是……可是啊,我感覺那一年好像在中途停止了……」

「停止了?」

我吃驚地確認了一遍。

憐子點點頭,又輕輕打了自己的頭。

「災厄」一旦開始基本上就沒有過中途停止的例子。在千曳這麼說的時候我就抱有了疑問。如果「基本上沒有」與「並不是完全沒有」同意的話,就成了也有過「中途停止的例子」了吧——

那個罕見的例子難道是在十五年前,憐子上中學三年級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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