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IV
1
這天,我回到位於古池町的外公外婆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早就過了晚飯的時間。
晚歸,手機關機,讓外婆擔心得不得了,我覺得要是我再晚回來個十幾分鐘她就會叫警察了……雖然被狠狠的責備了,但是僅僅身為外孫的我的一句「對不起,外婆」,就出乎意料的哄了她老人家開心。
「你去了哪裡啊,弄到這麼晚。」
雖然一定會被問這個問題,但我儘可能的裝作若無其事。
「我去了朋友家裡。」
我簡單的回答。若是再被詢問的話,就模模糊糊的矇混過去。比我早回來的憐子桑也是,該說是當然的呢還是別的什麼,也是一副極為擔心的樣子。而且我覺得她似乎有什麼想說的。但是這一晚,還是沒能滿意的交談。因為我真的是,沒有那樣的心情。
默默的一個人吃完飯,立刻回到二樓書房兼卧室的房間,躺在鋪開的褥子上輾轉反側。
雖然身體已經十分疲憊了,但大腦卻背道而馳的清醒異常。單手壓在額頭上,勉強閉上眼睛。然後不自覺的,開始在腦內再生前幾個小時里和見崎鳴的談話……
2
……讓班上的某人成為「不存在之人」。讓人數符合決算,以此來躲避那一年裡「另一個人」=「死者」招來的「災厄」。至少可以減輕程度。——這是從差不多十年前流傳下來的,實行下來的,很有效果的「轉嫁」。
當初本以為今年也是沒有之年,但是在我這個轉校生轉人之後,發覺「增加了一個人」,雖然時間晚於開學,但是也許今年是反常規的一年也說不定,這種不安感在班級擴散……結果,見崎鳴擔任了「不存在之人」這一角色。——比歷年晚了一個月,從五月開始。然後……
雖然事情的始末漸漸侵人腦海,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種現實。——即使從鳴那裡聽到了基本詳盡的解說,但我依然不知所措。
來到這裡,我沒有絲毫懷疑她的話的想法。但是——但是果然對於徹底相信還是有些排斥……
「原本榊原君也應該和大家一樣,在上學的第一天開始就應該把我當成『不存在之人』。不然轉嫁的效果就會被削減。但是那天的午休,你卻突然和我說話。」
被鳴這麼一說,我想起了那天的場景。
——喂,喂,榊原。
——怎麼了榊原君?
敕使河原和風見的狼狽的聲音。——兩個人想著「糟了」,在看到我跑向坐在樹陰下長椅上的鳴的時候。
一定是想著「糟了」一邊焦慮於必須阻止我的行動。但是,事發突然,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為什麼?
那個時候鳴問我。
——這個不要緊嗎?
什麼的。
問題的意義,以及之後她說的話的意義,現在終於明白了。
——小心點比較好。
小心點,比較好。也許已經開始了。
「那麼重要的『決定』為什麼沒有早點告訴我呢?」
我自言自語一般的低喃著,鳴卻回應了我。
「因為沒有合適的時機吧。也許是難以言明。剛才也說過,我覺得實際上大家並沒有那麼深思熟慮……」
「而且之前在醫院就時常見到你……所以在教室看到你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所以那個時候,我才會突然和你說話。但是大家都不清楚情況,都沒有想到我會那麼早就和你有所接觸。」
「——沒錯。」
「結果那之後,班上也沒有人告訴我具體情況,我就那樣當作你『存在』並繼續接觸。因此大家的不安感不斷的被挑起……」
「就是這樣。」。
那天上體育課的時候,櫻木由佳利的微妙反應也說明了這一點。話說那時候她好像非常在意我有沒有從風見和敕使河原那裡聽說「什麼」。
實際上,在午休的時候敕使河原就想要說些「什麼」吧。於是三個人走向0號館聊些有的沒的,然後在他說「那個,實際上有些事想和你說……」的時候,我看到了鳴……
……然後……
那天之後的第二天,在美術課結束之後。
——那個,昨天就有事情想和你說……
敕使河原對我這麼說,和他在一起的望月說——那樣,不就更糟了嗎?
制止了他。
那時候的「更」的含義,現在我明白了。
同已經和鳴有所接觸的我不經意的聊認同「見崎鳴這名學生存在」這樣的話題,不就更糟了嗎。——望月應該是在恐懼那個吧。
而且那之後,在我進入鳴所在的第二圖書室的時候,那兩個人的反應。
——喂,喂,榊。果然,那個你……
——榊,榊原君。你在不只是他們倆。
自從我轉學以來,在各種各樣的場景下班上人們同樣的反應之下,是極度的不安,甚至是恐懼吧。不是針對見崎鳴的。而是針對由於我同鳴有所接觸而開始的這一年的「災厄」。
3
敕使河原突然打電話來說「不要和不存在之人接觸」「那樣很不好」……
那是在期中考試之前的一周。我為了找鳴來到C號館的屋頂,那時候……
「為了不要再讓我妨礙轉嫁,那傢伙想要豁出去么?」
「大概吧。」
鳴輕輕的點頭。
「那傢伙,那時候也這麼說過。說是下個月告訴我關於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但是都到了六月了,也還什麼都沒有告訴我。說是情況改變了什麼的。」
「那是因為那之後櫻木桑死掉了。」
「——為什麼?」
「因為你和我接觸,打破了好不容易的『決定』。這個轉嫁也許已經沒有效果了,我想大家對此不安也是沒辦法的。但是啊,若是即使如此五月也沒有發生任何事呢。」
「沒發生任何事……是指的沒有人死去?」
「沒錯。要是那樣的話,就說明今年果然也是『沒有之年』。那麼就沒有繼續轉嫁的必要了……所以……」」——這樣嗎?」
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對我如此不自然的隱瞞了。就可以放心的說明情況。將班上的一名同學當作「不存在之人」的奇怪「對策」也可以停止。
——然而。
「從櫻木和櫻木母親的那種死法上,已經能夠看清了。今年是『發生之年』,『災厄』已經開始,於是……」
於是敕使河原說:「那時候和現在,情況有所變化……」
……
……
……如此,盤蹈在我內心的異樣感和疑問都消散了。
「那個,我有一件事想問。」
在學校第一次見到鳴的時候就一直讓我很在意的,小問題。
「那個,你的名片……」
「——嗯?」
「總覺得很臟,而且還被皺巴巴的。那是,為什麼?」
「啊啊……難不成你以為是看到了帶著破舊名片的幽靈?」
鳴的臉上浮現出了奇怪的表情。
「發生了不幸的事故?」
鳴回答道。
「名片掉進洗衣機里,然後沒注意就被洗了。但是取新的卡紙替換又很麻煩……」
唔唔,就因為這個嗎?
我調整心情,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教室里你的桌子那麼舊,是有什麼意義嗎?」
「那個啊,是例行公事。」
鳴認真的回答道。
「成為『不存在之人』的學生必須要用那樣的桌子。0號館的二樓,在那些現在已經不再使用的教室里放有以前的桌子和椅子,是從那裡搬過來的。為了轉嫁,也許有一些意義。」
「原來如此。——你看到那個桌子上的塗鴉了吧?」
「咦?」
「『『死者』是誰——?』。寫那個的,是你吧?」
「——沒錯。」
鳴斂下眼,點點頭。
「我知道我不是『死者』。那麼,今年班級中到底誰是『死者』呢?」
「這樣么。——啊啊,但是——」
不自覺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有些壞心眼的疑問。我不經意的,問了出來。
「自己能夠確認自己不是『死者』嗎?」
「……」
「根據剛才的話來說,『死者』自身也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