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叉子(LKID=dlleo)

錄入:Charles

──放眼望去,儘是一片荒地。

初次化身飛鳥的那一天,少女毫不猶豫地如此評價身下的大地,招來周遭極大的不滿。

這也難怪了。畢竟不列塔尼地區的菲尼斯泰爾省,這片位於法國最西端的土地,在拉丁語中有「大地盡頭」之意,乃是坐擁豐饒土壤與滿溢綠意的天賜之地。

呈半島狀伸入海面,四周被海岸線圍饒,由於地勢多平緩,視野極佳,風光明媚。包含著名的赫茲海岬、法國歷史最悠久的港都伊蘇、凱爾特文化的遺迹卡奈克巨石林和城鎮遺址等等,這裡擁有許多知名景點。雖然近年來四處鋪設的鐵路多少破壞了些景觀,但再怎麼說,拿「荒涼」來形容並不適宜。

其實少女也心知肚明。所謂的荒地,僅僅只是一種比喻。

只有自己才懂個中含意的稱呼,周遭的人們無法理解也是理所當然,而且她本來就沒有讓外人理解的打算。因為她覺得,無論如何解釋,肯定無法得到認同。

所以她決定要像呵護寶物般,只在心中低吟就好。

荒地。

對少女而言,那和「樂園」同義。

「……真受不了泰芮絲修女耶!」

在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刻,少女匆匆忙忙地飛上那片樂園的天空。

「在這種時間把學生叫醒去工作,實在是……失職的教育者啦!太失職了!啊啊,真是的!偏偏在我的研究剛告一段落,好不容易能睡個好覺的時候!」

頭上是如萬馬奔騰般向後流逝的雲朵,底下則是綿延不絕的翠綠地毯。

漆黑的大海盤踞在右手邊,洶湧的海浪聲聽起來似乎有些哀傷。

早春的風冷得嚇人,今天的風速還特彆強。因為呼吸不順,她下意識鬆開夾克領口。呼出的白色水氣飄蕩在破曉前的幽暗中,讓防風鏡蒙上一層霧。

高度來到五百公尺後,更是雪上加霜,對於在狂亂的強風煽動下,馬上失去穩定的機體,少女不得不用凍僵的雙手拚命駕馭住機身,手上的皮手套現在一點用處也沒有。因為急忙忙跑出學園宿舍,纏得有點松的心愛圍巾,在幾秒前不知飛到哪兒去旅行了,希望它能多多保重。

總而言之,少女漸漸堅定了想法──會在這種天氣飛上天當鳥兒的傢伙,一定蠢到無藥可救。

那是因為一八四○年的現在,以世界最小飛行機械聞名於世的「魔女掃帚」,設計概念著重於簡易飛行,力求將機體輕量化到極限。

換句話說,就是非常容易直接受到風的影響,此外也不具備任何防風措施。

只要按照騎馬的訣竅跨坐上去,就能輕鬆翱翔天際,的確還不賴,但若有意外狀況,也會對操縱者造成很大的負擔。身為一項安全堪憂的道具,使用上理應謹慎才對。

總之,今天的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蛋。除了嘆氣也不能做什麼。

「……如果情報沒有錯,應該差不多要和目標接觸了才對。」

已經飛了相當長的距離,也早就越過預定的目標地點了。這樣下去搞不好會先凍死呢。她渾身顫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這麼想。

沒過多久,就在太陽終於從大海另一端、地平線的彼端中露臉時──

「唔!」

因為朝陽光彩奪目以及另一項理由,少女不由得眯起雙眼。

現在她位於緊鄰赫茲海岬的學校,往東南方行進數十公里,距離省境大約還有兩倍路程的位置。只見十點鐘方向的茂密森林一帶,激起大量沙塵。

她立刻調轉機頭朝向該處,降低高度接近目標。

沙塵以時速七公里左右的速度往南移動,所到之處,一棵棵高聳的松樹都被掃平,還發出宛如雷聲般的轟隆轟隆巨響。

就像是某種不知名物體在地面上「滾動」一樣的聲響。

沒過多久,沙塵來到森林的大門口。

樹木粉碎飛散,土石宛如散彈般爆發。

驟雨朝著貼地飛行的自機傾注而下,少女背上泛起雞皮疙瘩,於千鈞一髮之際連連閃過,然而,在這個瞬間她感到雀躍不已,覺得冒這趟險太值得了。

從蒼鬱的枝葉間現身的,是兩道壯觀的身影。

球。

以及一隻蟲。

龐大到需要仰望的這對組合,帶著難以言喻的魄力,從少女的眼前橫越而過。

方才聽見異響時,自己還在懷疑「該不會真的是……」。不過,這也算是值得開心的誤判,沒想到能這麼近距離目睹「他」的雄姿。

「果然沒錯!是聖甲蟲凱布利!」

正如同自己衝口而出的歡呼,此時登場的破天荒昆蟲,和糞金龜十分相似。

但是尺寸有差,細部也不盡相同。然而從甲殼的形狀、倒轉身子以後肢推動大球的模樣等,乍看之下的確很像聖甲蟲。不過,其體長足足超過二十公尺,泛著光澤的黝黑體色,以及浮於鞘翅上的斑點,都是普通聖甲蟲所沒有的特點。

而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屬聖甲蟲的代名詞糞球。本來應該是由哺乳動物的排泄物所組成,但是此刻從少女眼前嘎嘎作響而過,於地上輾出一道軌跡的巨大球體,是將岩石和鋼材強行壓實而成,稱為歪七扭八的鐵糰子也不為過的物體。

堪稱是壯闊而懾人的光景。看著那道身影,頓時深深入迷的少女,眨眼之間又清醒過來,連忙駕著魔女掃帚來個急迴旋,追在「他」的身後。

「早安!閣下!真是美好的早晨呢!」

像這樣試著呼喚對方,是因為她興奮到了最高點,湧出孩子氣的玩鬧心。

「你真的非常迷人呢!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呀?」

但是「他」的目光並沒有轉到這邊,依舊急急忙忙地滾著鐵球,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畢竟從現況來看,等於是將平常昆蟲與人類的比例尺倒轉過來,所以對於飛在空中如蚊蟲般的存在,不管再怎麼騷擾,「他」還是沒有興趣理會。

想當然耳,主動上前搭訕卻被男人視若無睹,如果就這樣黯然離去,實在有失女性尊嚴。於是少女再次驅策座機,繞到以王者之姿一路前進的「他」的面前。

接著她抽出背上的鳥銃,單手將其高舉過頭,先開一槍當作問候。透過發出尖銳槍響的特製音響彈,讓「他」察覺自己的存在。

果不其然,那黑珍珠般的眼眸緩緩望了過來。

哎呀,終於發現我啦?少女用心展現端莊秀美的笑容。

「本來呢,是不能這樣拖拖拉拉啦。其實也是為了你著想,我希望能在軍方的『魔女』登場之前,趕快完成工作──不過,機會難得嘛!」

不知不覺,寒意從體內消失無蹤,只剩下近乎於貪慾的追求知識之好奇心,以及心中彷佛與老友重逢般的暢快之意。

「耽誤你一點點時間就好!來,把你的秘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吧!」

少女揮舞拖著硝煙的愛槍,擺出臨戰架式,開始進行如往常般嚴峻的田野調查。即使對象是十分棘手的存在,該做的事還是不會改變。

也就是,觀察與擊退。

左眼像是被燒紅鐵串刺入一樣疼痛。

但這算不上什麼問題。因為要是不痛了,才不知道該怎麼辦。

問題在於,痛到這等程度的左眼,現在依舊發揮正常的功能。

「……到底……怎麼了……?」

在草原上蹣跚地走著,嘴裡發出毫無意義的詞句。從剛才開始,腦中便不斷閃過各種疑問。但是不管再怎麼思考,也找不出答案。雖然極度的疲勞妨礙了思考,但追根究柢,打從一開始自己身上本來就沒有答案。

面對一無所知的事物,自然得不到解答。即使如此,還是不斷詢問自已,一次又一次。

左眼很痛。胸口、腹部也很痛。由於全身濕得像落湯雞,寒風更加毫無顧忌地侵入體內。

在自己茫然失措的這段期間,每分每秒都在流失體力。可是,身無長物又淪落到陌生土地上的自己,就連這裡是什麼地方也摸不著頭緒。

「如果,是法國的話……那就太好了……」

剛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沙灘上。一開始對於自己幸運漂流到陸地上,曾一度相信這世上確實有神佛存在。不過,之後徒步約一個小時,卻連一戶人家、一個人影都沒看見,才驚覺自己不但沒有脫離苦海,反而陷入新的苦難之中。

不管走多遠,視野所及都是花草樹木,可是明明有這麼多樹,卻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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