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保護欲求不滿

我在幼稚園快畢業之前是個滿頑皮的小孩。

我會在山野間到處亂跑,打造秘密基地;想像自己是英雄,在圖畫本上洋洋洒洒寫一大堆用來與邪惡組織對抗的機密作戰計畫……總之就是這種傻孩子。

我曾爬上送電用的高壓電塔:用紙箱和保麗龍做了一個筏,勇猛地去泛舟……挑戰了——不,是不怕死地進行了許多大冒險。

對了,我還曾經將當年身體還很虛弱的愛火帶出醫院,兩個人在秘密基地待了一夜。我的父親是個不太動怒的人,唯有那一次,他狠狠揍了我一頓。

現在回想起來,我除了傻眼還是傻眼,我以前真的太亂來了。

當時調皮不已的我,如今已經完全收斂。

升上高中以後,以前體弱多病的愛火現在變成一名全心投入長曲棍球的運動少女;曾經調皮搗蛋的我則成了家事少年,每天一放學就回家,代替工作繁忙的父母打理家務——只能說,世事真的多變化。

但是呢……

某天放學後,打開Love Labo房門的我身上的模樣,和我小時候相差無幾。

我的手背貼著一小塊OK綳,脖子上有淤青,右臉頰則是一片鞭子打過似的紅腫,背部同樣也有輕微的撞傷,只是現在身上穿著制服看不見。被包覆在窒內鞋裡的左腳指尖,也傳來一陣陣痛麻的感覺。

之所以說和小時候相差無幾,是因為我現在身上滿是大小傷口。

率先來到Love Labo的獅堂今天坐在茶几邊看書,正慵懶地翻著一本厚度堪比字典的書。

「嗨。」

我輕輕打聲招呼,在沙發上坐下。

六連兄彷佛早就在等我到來似的,在銀色托盤上擺上一杯茶,自廚房端來給我。

「——請用。」

她將茶杯放在茶几上的瞬間,瞪!

六連兄眼神兇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討厭我,但這是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麼可怕的眼神。

「謝、謝謝……」

她的氣勢過強,導致我光是這樣回她一句便用盡所有力氣。

管家少女瞪了我好一下才行了一禮離開。

唉唉,我這次似乎真的被六連兄討厭了……

我嘆口氣,啜了一口紅茶。

話說回來,六連兄泡的茶還是一如往常地出色。

「好痛。」

我嘴巴里有傷口,因此無法好好品嘗味道。

「澤渡同學。」

視線自書上移向我這邊的獅堂不解地皺起眉頭。

「你現在好像比今天在教室遇到你的時候還要狼狽耶。右手上的OK綳早上就有了……可是我記得你那時脖子應該沒有瘀青吧。」

我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邊有一塊瘀青,但不很痛就是了。

「喔喔,這個啊,很明顯嗎?」

「不會,那邊有領子遮著,幾乎看不見……不過臉頰上的紅腫倒是滿顯眼的。」

我摸了一下臉頰。這邊就有點痛了。

「我現在全身上下都很疼……手背是被抓的,背部也有撞傷,腳指頭也在抽痛。今天早上則是肚子好痛。」

聽我這麼一說,獅堂啪的一聲合上那本厚厚的書。

「發生什麼事了……不,你不用說,我來猜一下。」

獅堂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上直盯著我,彷佛要將我看穿一般。

「——我知道了。聽說男生每天上課時,都會在腦中模擬『要是現在有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進攻我們學校,我該怎麼做?』之類的情況,但你不滿足於單純的幻想,於是在公園的沙堆展開前滾翻護身倒法練習,並宣稱這是一種軍事訓練。我說得對吧?」

「一個堂堂高二生還為這種事搞出一堆傷口,未免也太丟人!某方面來說,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不是嗎?那麼……啊,我知道了,住在你家附近、你從小看到大的小學生今年春天升上國中,並加入了棒球社。你因為他理平頭的模樣實在太可愛,結果忍不住誘惑跑去襲擊人家對不對?你大喊著『我最愛黎明時分的小平頭了,哇哈哈哈——』並將對方撲倒,卻意外遭受抵抗,反被打成這樣。」

「你的猜測偏得實在離譜,所以我也提出一個離題的質疑吧。聽說現在已經很少有棒球社規定社員要理平頭了。」

「咦?這也不對嗎?」

獅堂自椅子上起身,沒發出聲音地走向我這邊,並在我對面坐下。

她坐在一張古董沙發上。這傢具價值多少我不曉得,不過從椅腳部分被精雕細琢成獅足的模樣,以及座墊的軟硬程度來判斷,我也知道這應該是高級貨才對。

坐在那張沙發上的獅堂彷佛一尊洋娃娃,穿著獅子神學園高中部制服的古典洋娃娃。

同班同學面帶洋娃娃般的撲克臉,冰冷地問:

「那麼,你遇到了什麼樣的狀況?」

「我受傷的理由很多,說來話長。」

「其實比起你渾身是傷的原因,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冷漠的同班同學微微眯起眼睛說:

「你剛剛說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疼』對吧?依你的個性,應該不會輕易說出這種話,因為你不喜歡人家為你擔心對吧?你之前感冒的時候也沒特別多說什麼。」

是這樣嗎?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是覺得自己也滿常喊痛叫累。

「你遇到什麼讓你想嘆氣的事嗎?」

讓我想嘆氣的事啊……

「……真要說的話,算是有遇到吧。」

「發生什麼事了?」

「該怎麼說……我先前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容易惹人厭的人,所以有點沮喪吧。」

我秀了手上的0K綳,接著說:

「這一道是被貝斯抓的。」

「貝斯?」

「貝斯是我家養的貓,三歲母貓,可愛到恐怖的境界。它的可愛簡直是種兇器。」

「先不談你個人的主觀感想……這名字還滿奇特的,聽起來很像狗的名字。」

「它是我妹妹撿回來的,名字也是我妹取的。貝斯的毛色偏紅,以貓來說算是滿少見。」

「原來如此,因為是紅色的,所以叫做貝斯羅。」(註:著名電玩「勇者斗惡龍」里,橘紅色史萊姆被稱為「史萊姆貝斯」,典故可能來自這裡)

「平常喂飼料和換貓砂的人都是我喔。我昨天幫它洗澡、剪爪子,還拿逗貓棒陪它玩了很久——想不到它突然對我『吼哈——』……」

「吼哈——?」

「貓生氣時不是都會發出這種聲音嗎?然後,我就被它抓了。我自認對它一直很好,可是好像有什麼事惹它不開心吧……」

「喔!所以那傷口是被貓抓的。」

「不只這件事,我今天早上肚子痛到不行……這要怪我妹一琥。」

「你妹幾歲啊?」

「小學四年級,現在念獅子神學園國小部。」

「那就是我學妹了。」

「對了,你也有妹妹對不對?」

「嗯,我妹念國中部,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既然你也有妹妹,應該能了解吧……」

我身體前傾,振振有詞接著說下去:

「一琥那丫頭現在可能處於叛逆期,超級沒大沒小,老是嫌我煮的飯不好吃;一下抱怨我放的洗澡水太熱,一下又說太溫:每次都故意在我寫作業的時候要我陪她打電動;半夜去上廁所時都得把我挖起來……你們家是不是也這樣?」

「很抱歉,我無法附和你,我們的感情沒有你們那麼好。」

「我們感情才不好呢!今天早上也是,我忙到快要翻掉,她還跑來說『幫我綁頭髮』,那髮型叫什麼來著?雙邊高馬尾?我妹平常都是那個髮型。」

「那你有幫她綁嗎?」

「總不能拒絕她吧。綁完之後我說了一句『好了,變可愛羅』,她竟然突如其來朝我肚子揍了一拳。」

結果念高二的哥哥在挨了念小四的妹妹一記肝臟攻擊後,一大早差點痛得暈過去。威嚴什麼的,蕩然無存。

「所以我來學校的途中,肚子一直很痛。我只能說自己被妹妹討厭了……」

聽了我的訴苦,獅堂很難得地只回了一聲「哦——」,感覺不是很感興趣。

「……除了手背和肚子,你還有其他發疼的地方吧?那些地方又是為什麼受傷?」

「是啊,比方說,我現在左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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