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7 熱情

「原田,魔鬼教練在叫你。」

澤口蹲下身子低聲說道。那是跑步結束,兩人一組進行柔軟體操的時候。豪壓在背脊上的手收回氣力,巧從岔開的雙腳之間撐起上半身。

魔鬼教練握著球棒,正在對展西和海音寺交代什麼。巧把帽子戴好,站了起來。

雨已經停了,天空變得更藍,令人想到夏天即將來臨。展西他們的球衣在陽光下泛著白光。

巧走近了,但魔鬼教練卻沒留意到。

「聽懂了沒有?從今天開始以正式隊員為中心,進行較為具體的練習,尤其要將重點放在內野的守備練習和跑壘上,練習順序就如同那張行程表上所寫的。」

展西和海音寺都默默地點頭。

「下個禮拜開始有針對大會所進行的紅白分組比賽。把這件事轉告所有隊員,聽懂了沒有?」

「聽懂了。」

展西他們發出短促而愉快的回答。背脊打直站在那裡的模樣就像士兵正在敬禮,感覺很怪。

——就是要玩得快樂。

昨天展西把手搭在巧的肩上,如此低聲說道。

被人這樣子命令、被人指使,打起棒球還會快樂嗎?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喜歡棒球啊?

巧盯著展西滿臉痘子的側臉。或許是察覺到了,展西的眼睛動了一下,迎著巧的視線一、兩秒鐘,然而卻一句話也沒說。

「好了,原田。」

魔鬼教練轉向巧後,繼續說道:

「你想離開這個社團?」

真是個意外的問題。站在魔鬼教練的正對面、雙腳微微打開的巧給了否定的答案:

「不想。」

巧的身體往前傾,腦袋傳來炙熱的痛楚,魔鬼教練的胸口就在眼前。巧的頭髮被揪住,聞到的是魔鬼教練身上的煙草與汗水味。

「那這頭髮是怎麼回事?前天我講的話你沒聽懂是不是?為什麼沒有照做?」

巧早已料到會被這樣子怒吼,於是他扭轉身軀,從內側將魔鬼教練的手給甩開。雖然又傳來一次炙熱的痛楚,不過頭部得到了自由,巧接著倒退一步。

「原田,你是要忤逆我到什麼程度?」

「要是不反抗的話,我早就變禿頭了。」

魔鬼教練把沾在手上的巧的頭髮彈掉。

「你這樣子不能出賽。」

「為什麼?」

「為什麼?笨蛋!不聽教練的命令,還想參加正式的比賽?」

「我有在聽。投球不要過量、要進行強化下半身的——」

「原田!」

那是簡直要將鼓膜震破的怒吼。

「不要瞧不起大人!我講的不單單是練習方法,我要的是你百分之百聽話。」

魔鬼教練的口氣突然轉為緩和,嘴角一動,浮現冷笑般的表情。

「原田,你確實是有才能,所以要乖乖聽我的話,我會讓你發揮才能的。只要三年的時間,我會把你栽培成名門高中棒球隊爭相前來求你加入的投手。若想達成這個目標,你就給我乖一點。只要你相信我、跟隨我,我絕對會讓你變成最棒的投手。」

巧拾起下巴,直視著魔鬼教練的臉。胸口深處似乎有些什麼正在波濤洶湧著,身體內部逐漸加溫,彷彿骨骼正在發熱。憤怒的情緒燒灼著身軀,汗流個不停。

他要栽培我?讓我變成最棒的投手?要我為了這個目標乖乖聽話、相信他?沒人栽培也無所謂。就算不藉助別人的力量,我也能成為最棒的投手。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且——

「教練。」

豪的聲音就在附近。

「永倉,我沒有叫你。你給我按順序練習。」

「你不把巧還給我,柔軟體操和投球練習我根本沒辦法做。我一個人被晾在那裡,還有關於頭髮的事……」

「怎樣?」

「新田東中早從三年前就沒髮禁了。」

「我是以棒球社教練的身分下命令的。」

「就巧一個人嗎?巧的老媽很羅唆耶!是個很強悍的阿姨……」

魔鬼教練朝著豪走近半步說:

「永倉,你在威脅我?」

「我怎麼敢。」

「你的腦袋很不錯,將來想當律師是吧?」

「不,是當捕手。」

「真是夠了,兩個人都是這副德行,你們這對搭檔真了不起。不過……」

魔鬼教練的臉上失去了笑意,繼續說道:

「你們兩個都不能出賽。」

「這和髮型有什麼關係!?」

巧大聲吶喊著。要不是被豪制止,或許他早就揪住了魔鬼教練的胸口。

「為什麼你要那麼在乎形式?真是愚蠢!難道剃個光頭槌速就會變快?這不相干吧!你只是想指使別人,到底是誰在威脅誰啊!?」

豪掩住了巧的嘴巴。

可以看出魔鬼教練臉上失去了血色,連嘴唇顏色都跟著變淡。

「笨蛋,你太多話了。」

豪在他的耳邊嘀咕著。

(管他的。講都講了,有什麼辦法。)

越過魔鬼教練的肩膀可以看到展西和海音寺的臉。展西在笑,而海音寺迅速地來到前面,喊了一聲:

「教練。」

他朝著魔鬼教練遞出球棒說:

「您要不要試著站上打者的位置?」

「你說什麼?」

見到魔鬼教練的表情,海音寺不禁往後倒退一步。

「呃……原田的球真的很快。與其在旁邊看,還不如站上打擊區會比較清楚。就算來到打者手邊,球還是不會減速……教練,我想請您來確認看看……那個……很抱歉。」

海音寺低頭道歉。魔鬼教練朝金色球棒瞄了一眼,喃喃自語地說道:

「是嗎?」

接著伸手抓起了球棒。海音寺驚訝地「咦」了一聲,眨動著眼睛。

「既然隊長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站上打擊區確認一下。正式隊員就守備位置。」

「老師,這樣不妥吧。」

展西在海音寺後面這麼說道。

「怎樣不妥?」

「練習的順序會亂掉。」

「花不了多少時間,之後直接進入守備練習。還有,展西。」

「是。」

「你是不是對我的作法有意見?」

「我沒有。」

「那就給我照做,不過由海音寺來當裁判,綠川和你在旁邊看。這個小鬼上去投手丘。」

魔鬼教練用下巴朝巧的方向比了比。

「老師,那個……」

豪把巧推開,走上前來。

「永倉志願當捕手,是吧?很好,讓我見識見識一年級投捕搭檔的能耐。先做好暖身動作。」

豪的臉上堆滿笑容,脫掉帽子行禮。

「謝謝。」

「行禮就不必了,既然態度這麼踐,那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少實力。」

「當然沒問題。」

豪依舊帶著笑容,把巧拉往投手丘的方向。

「你那是什麼表情?幹嘛對著那種傢伙低頭陪笑臉?你白痴啊!」

巧對著豪輕輕一瞪罵道,不過豪的臉仍在笑。

「怎麼說?魔鬼教練人挺好的呀,他肯讓我們搭檔。」

「如果是展西的話,會接不到球,他至少還知道這點。」

澤口把手套和球拿了過來。

「我搞不太懂,不過你要投球給魔鬼教練是嗎?原田。」

「是啊、是啊,托海音寺的福。」

豪回答。

「加油啊!美女老師也在看。」

澤口用手指了指。美女就站在球網後面,旁邊幾名看似撞球社的女學生正高聲笑著。

「有人在看會不會分心?」

豪自問著,然後答說:「怎麼可能」。

是誰在看都無所謂,所有意識全都集中在球和豪的手套上。用手指指尖細細觸摸著球,慢慢地感受著橡皮的觸感。球的中心點出現心臟,脈搏在跳動著。「噗通、噗通、噗通」規則的跳動聲和自己的心跳聲重疊,無比珍愛的東西正握在手中。雖然沒有跟任何人說、也沒有說的必要,不過從站上投手丘直到投球的短暫片刻,巧的心總是激動到快要窒息。

——球一個個用布去擦,帶著非常快樂的表情。

巧想起洋三提到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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