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ONRYO之夏,日本之夏 序章

台版 轉自 澄空學園二次元輕小說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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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星光嗎?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但黑暗另一頭閃爍的微弱光芒,在萬里眼中看起來還是很像星光。

不過星星不可能離地面那麼近又那麼低。就算自己現在是這副德性,這點小事還是懂的。所以,那光芒一定是來自什麼人造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呢?是某種照明燈具嗎,類似電燈泡那樣的。

總之,在某人的意圖、或是失誤下,那小小的光就被放置在那個地方了……難道是螢火蟲的光?但五月的靜岡應該沒有螢火蟲吧,就一般常識來說的話。

黑暗的夜空與黑色的山腳邊緣。

現在,那東西正在白天時綠意盎然、欣欣向榮的醫院空地另一頭閃爍著。朝樹叢後方有一條延伸的復健用斜面步道,位置剛好就在跨過步道那一帶。

從樹叢的縫隙間,青白色的微弱光芒像擁有自己的意識般,不斷反覆明滅。

此時,掛在牆上的時鐘發出撥弦般的清亮聲響,原來是長針和短針重疊了。萬里心中擅自認定,和房間大小相較之下,時鐘顯得比例特別大的原因,一定是為了方便在「病人剛才臨終了……死亡時刻,幾點幾分……」「爺……爺爺!」(眾人合掌)的情境下能將時刻看得更清楚吧。

日期改變。

而自己這活生生的肉體,卻橫躺在這張至今不知見證過多少人臨終的病床上。萬里這麼想著,睜著眼睛。關於這方面的事情,按照他目前的打算,應該要什麼感覺都沒有才對。畢竟一一感受死亡的氣息,對住院生活來說可是很難熬的。

踢開莫名沉重的棉被,無力的雙腿癱在床單上,失眠的夜晚漸漸深了,腦袋卻愈來愈清醒。

病房窗外,來自另一端的不可思議光芒還在看著自己。

說真的,那到底是什麼啊。萬里不由得這麼想。一邊在腦中發揮各種想像力,一邊凝神細看那黑暗中的一點光芒,終究還是掌握不到它的真面目。

最早開始發現那東西,是三天前的夜裡。

那是熄燈後又過了好一陣子的事了。萬里和平常一樣因失眠而輾轉反側時,突然發現窗外閃閃發著光。內心詫異地望了半晌後,光芒就消失看不見了。前後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吧。

早晨來臨,萬里試著問護士知不知道關於那光芒的事。然而得到的只有「不知道耶,會是什麼呢?」的敷衍回答,甚至還被轉移了話題,護士突然說:「話說回來!」

你那個時間還不睡覺在幹嘛?不困嗎?上次跟精神科醫師面談時有沒有提起這件事?有沒有好好說出來?你不想把病治好了嗎……明明只是想普通地閑聊一下,最後還是變成如此官方又符合醫院的氣氛。萬里含混笑著,嘴裡嘟囔著:有什麼關係嘛。然後閉上嘴,舌頭用力抵住上顎。

白天復健的時候,裝作若無其事地踏出斜坡步道外,想實際到發光的地點確認一下。沒想到才踏出半步,緊跟在後方的物理治療師小哥馬上就嚷著:「危險、危險!」上前阻止了。

因為在樹林中散步,令人不由得想探尋一下初夏的氣息嘛……一說出這噁心的借口,物理治療師小哥突然摘下腳邊的一朵野花,邊說「那就拿這個去吧」邊塞到萬裏手中。呃……真是狂野得令人錯愕啊。總之外出時最多只能到這個地步,還走不遠就會被拉回斜坡步道了。

有著白色楚楚動人小花瓣和直線型葉莖的野花,似乎就是耳熟能詳的花韭。

現在,這朵小花韭被自己害得失了根,離了土,萬里無法對它棄之不顧,於是在杯子里裝水,把花插了進去。「媽媽」看到時也說「啊,是花韭嘛」。據她所說,每年這個時期,家裡後院也長滿了這種小花。

這麼可愛的花為什麼被叫成「韭菜」啊。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仔細一看還確實是韭菜,不斷散發著韭菜的氣場。

那天夜裡,謎樣的光芒又出現了。

約莫剛過晚上十一點,萬里就察覺光芒出現了。心想:又出現了!觀察了好一會兒之後,照樣又在大約兩小時之後消失。

不久天亮了,也開始下起雨來。

淺淺的困意這時才好不容易造訪萬里,睡著之後被瑣碎的夢境追趕,帶著比睡前還疲倦的感覺醒來時,雨還沒停。

每天都要做的復健也改在醫院內進行,拜此之賜,萬里一整天都沒能外出。當然也無法到那片花韭的生長地去。

這裡基本上是不允許任何單獨行動的。

只有在從這間奢侈的單人病房移動到同為三樓的廁所時,萬里才能夠享有不被任何人糾正的行動自由。診療時就不用說了,連復健時也一定會有專屬的物理治療師來接送。至於缺這個、或想要那個的時候,負責照顧他的幾乎都是「媽媽」。

大家都對自己很親切。

可是每天過著的卻是絕對沒有「自由」的生活。

大家對待他就好像一隻被關在牢籠里的怪獸,決定盡量不刺激他,好讓他安靜生活,但卻又保持一定距離,觀察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就是這種感覺。我這個人或許很過分也說不定。因為,不但被救了起來,還得到這麼好的照顧,自己卻一點都不知感恩。

不過實際上,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作為一個病患住在這間醫院裡的每一天,都教人覺得幾乎要窒息。

這不是被害妄想。被觀察——不如說是被監視,本來就是事實。

躺在白色冰冷的床單上,今晚也凝望著那謎樣的光芒,萬里恍惚地回想著自己是如何變成這般無能為力,連去探究那光芒的真相都辦不到。

「似乎」在大約一個半月前,三月里的某一天。萬里被救護車送到這間醫院來。清醒時,據說已經過了好幾天。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身上有好幾個地方骨折、挫傷,頭上還腫了一個大包。呼吸困難,必須戴上氧氣面罩,以極其慘烈的姿勢躺在病床上。

一睜開眼,最先看見的是黑暗。靜謐的黑暗描繪著混沌黑煙般的陰影蠢動著,萬里這才察覺到「自己正看著黑暗」。不久,那片混沌的黑影開始轉變為漩渦狀,彷彿有人從上面滴下白色的水彩顏料,形成一圈一圈的圖案。那大理石花紋的漩渦漸漸複雜起來,不久後又停止了旋轉。仔細一看,才看清楚那其實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四方型的電燈。

從「呼」地吸進一口氣的瞬間,一切就開始了。

這是什麼……這是哪裡……好痛……好痛苦……我到底怎麼了……扭動著身體,想知道自己的狀況。不知為何,雙腿之間一陣劇痛。一發出近乎哭聲的呻吟,視野之中就突然衝過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在耳邊悄聲說,因為裝了幫助呼吸和尿尿的管子所以會不舒服。然而這說明只讓萬里感到更加混亂而已。

這裡是醫院,是急救大樓里的加護病房,你才剛恢複意識。就算像這樣好好說明狀況,也未必搞得清楚眼前的情況。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而此時的自己,似乎被當成自殺未遂的病患。

也是因為這樣,當表示失去記憶,忘記一切關於自己的事時,主治醫生才會毫不客氣、不加修飾地直言:這只是你對於過去失敗得想要自殺的人生,試圖將之一筆勾消的說詞吧?

不是這樣的。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究竟是不小心跌落的,還是意圖自殺,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而且,事實也無法確認了。因為我本人已經把那全部忘光了。這樣反覆說明的內容,到底有幾分被採信了,至今仍是個謎。

不過,家人卻堅持萬里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就煩惱的孩子。儘管他確實沒考上大學,確定要重考了,但還是懷抱著去東京的補習班準備重考的希望,這樣的孩子怎麼可能自殺未遂呢,他一定是真的失去記憶了。因此,這整件事表面上才終於得以「單純的跌落事件」落幕。

不過,真正的真相如何,畢竟沒有人能肯定。也因此他才會被監視著。

大家都對像這樣被關在牢籠里,只有外表是「多田萬里」,實際上是什麼沒有人知道的「某種生物」敬而遠之。

也不知道到底要在這裡住上多久,雖說衣食住都不用擔心,但也就是個只確保了衣食住的牢籠。萬里甚至懷疑是不是沒有離開這裡的一天。

如果之後身體的傷完全痊癒了,沒有必要再住在外科病房了,自己又會被送到哪裡去。光想就覺得可怕,明明不想去想這件事,但夜裡失眠時還是不免又想了起來。

自己真的能像個平凡人般走在陽光下,平凡地和某個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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