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降下吧,戀心隨雨飄落 第一章 在沉睡的深淵中盛開的花。

傳來了雨的聲音。

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文件,女醫生隔著窗仰視著天空。透過從那為了換氣而稍微打開的窗,能看到從早上開始就被沉重的灰色的雲所覆蓋的天空,終於開始下起雨來。時間是上午十時。早上天氣預報告知的是從傍晚開始下一小時的雨。真是沒有耐性的雲呢,女醫生靜靜地嘆道。

把圓珠筆放在桌面上,女醫生閉上了因工作而疲勞的眼睛。然後就這樣讓雨的聲音傳入耳中。沒意識地,周圍的響動都好像被吞沒了,只有微薄的雨聲。

這裡是女醫生工作的醫院內的一室。光流脈統轄管理本局,通稱為「本家」的組織的附屬設施。不停發出噪音的來源,在房間中是陳舊的空調,房間的外面是被日常業務緊迫的護士和空閑得十分無聊的入院患者。

聽到了像是小孩子的笑聲,女醫生慢慢睜開了眼睛。就算是開著窗,她也為自己能夠察覺到下雨而感到有點自豪。凝視著打在窗上的雨點,女醫生小聲說道。如果實際用手觸摸的話,十一月下旬的雨是相當冷的吧。

根據天氣預報,今天的最高氣溫也只有十度。

稍微用手指揉了一下眼皮,女醫生重新開始進行文書工作。繃緊神經,總結著現在入院的一部分患者的相關資料。

單人病房001,一般人。四歲,男。從特殊團體久畫均精的用地內救助,輕傷。身體和精神,已經恢複到了健康水平,無需繼續治療。馬上就要做出今後的的處置決定,預定出院。

單人病房002,光流脈使。十六歲,男。在特殊團體久畫均精的用地里和外敵接觸,重傷。全部內臟器官受到了七到九成顯著的損傷。因為初期的處置,無效治癒體質從第四階段進展到第五階段。為了防止進展到第六階段,現在有必要以丙種類的術葯為中心來治癒。每隔一小時注射四十三B藥劑,強制低下意識到二到三層。謝絕會面。出院時間未定。

「以上,是根據負責人的指示。」

面無表情地看著圓珠筆的前端,女醫生下意識間說出了自己所記述的東西。

單人病房003,普通人。十六歲——在這裡,女醫生拿出了修改液,修改了「普通人」的記述,寫下了正確的分類。「特殊團體久畫均精成員」,女醫生考慮了數秒後,再次修改了部分,變成「原成員」。

原成員。十六歲,女。從同一個地方救助,輕傷,從胸部摘出了特殊團體製造的起爆裝置。沒有其他特別要記述的處理。已經恢複到了健康水平。無需治癒。今後的處置未定。不過,基於各方面的因素將於明天出院。

「以上是,根據負責人的指示。」

完成了工作後,女醫生在發出的嘆息的同時,放下了圓珠筆。

女醫生再次仰視著窗。安靜的雨化作了無數的水滴。想起了幾天前,一邊閑聊,一邊滲出了無謂的眼淚的年輕護士的身姿。「啊,醫生也知道嗎?2號室的患者,那個高中生的男孩的事。是啊是啊,就是那個以內臟變得一團糟的狀態送過來的術者。雖然只是聽說的傳聞,那個孩子,和旁邊病房的女孩,好像是戀人來的喲。那個女孩,應該在多年前就死於事故了,其實她還活著,並且一直被久畫均精所利用。因此,多虧這次的事件,說多虧是有些奇怪啦,不過好像總算再會了喲。真是太厲害了,這樣不是所謂的被命運的線纏在一起嗎。想看到他們快點好起來,親密地牽著手出院呢。我真的很喜歡團圓歡樂大結局呢。」別的護士笑了起來。

「就算是有著怎樣強烈的羈絆。

女醫生再次用手指揉起了眼皮,小聲地說道。

「如果那裡有撕開的人在的話,也沒有辦法吧。」

注意到白衣上有個紐扣懸著沒有扣上,女醫生移動著指尖。

「……以上是,根據負責人所說的話。」

摘下了紐扣,女醫生對著雨粒吐出長長的嘆息。

在窗的外面,從醫院的正門到玄關的路上,有個人影正踩著碎步匆忙地走著。是位十幾歲左右的長髮少女,她好像沒有帶傘,頂著包在跑著。作為外來的患者顯得太過精神了,應該是為了探病而過來的吧。對著雨粒,那個少女嘰嘰喳喳叫喚的高聲調的聲音,傳到了女醫生的房間里。像是證明主人沒有煩惱的,明亮的聲音。

女醫生伸出了手,將窗關上。

少女的聲音變得聽不到了,雨聲也遠離了。

個人病房003,在刻上冷淡的文字的門前,一條豐花大大地深呼吸了一下。

一邊聞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液的氣味的空氣,豐花一邊大概在心中檢查。沒問題吧,今天也好好地起勁地說話吧。將胸內的棲息的小小的擔憂,連同肺中的空氣一同盡情地吐出來。如果心懷不安,能順利的事也會變得不順利。將前發的雨粒掃落,輕輕拍了臉笑起來。雖然在門的旁邊站著的職員很有興趣地看著豐花的這一系列的動作,但是豐花並沒有注意到他,也沒有注意到一直在看守著這個房間的人正站著的事。好了這樣小聲說道後,豐花將手伸向了門。帶著笑容敲響了門,在應答之前下決心打開了門。

「早上好,禮子,狀況如何?」

在濕度低的室內,豐花的聲音彷彿在跳動,然後殘留著莫名寒意的餘音響徹了房間。門的正面是巨大的窗,所看到的是本來就缺乏色彩初冬的風景,在剛才淋濕豐花的陰雲覆蓋下,那副景象變得更加暗淡。

寬廣的房間中,只在中央放了一張床。在床上,一名少女抬起了身體。是穿著卧室用的衣服嗎,沒有看到值得一提的外傷,臉色也不差。即使不問,豐花也能看出眼前的患者的康復情況相當不錯,儘管如此,由於種種狀況,少女依舊處於不能退院特殊境遇中。

「快到醫院的時候突然就下起雨來了,真是的,真是服了。」

豐花一邊拍著裙子的下擺,一邊發出稍大的聲音。無論是豐花的聲音還是豐花的推門而入,砂島禮子都完全沒察覺,她的視線一直凝固在右邊的牆壁。

這間個人病房中,左右的牆壁都是安裝了整面的玻璃。牆壁的一部分有著能夠進出的玻璃門。是醫院為了方便患者的管理而造的吧,然後理所當然的,患者們都能互相看到彼此的房間。在床上的禮子直直地凝視旁邊的房間。但是豐花從眼神中並沒有看到不客氣或是不講禮貌,而是走投無路般的迷惘。

「那個傢伙,今天也沒有起來呢。」

豐花也看向了禮子視線所指的方向,發出了短促的嘆息。旁邊的房間的構造和這邊的房間完全一樣,只是有著患者用的床。能夠看到旁邊的房間中的患者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他的一隻手被長長的點滴管纏繞著。雖然豐花不知道點滴中的葯是什麼,卻清楚地明白那位患者是誰——一條京介,豐花的雙胞胎哥哥。

京介在一周前因為受到了瀕死的重傷而入院,直到前幾天總算恢複了意識。豐花只是稍微離開了下座位,京介再次失去了意識。第二天也沒有醒來,然後後面的日子中,醫生也告知她現在謝絕會面。房間的門也上鎖了。後來,豐花也只能這樣從禮子的病房來觀察情況。

據醫生的話,讓京介保持沒有意識的睡眠狀態屬於治療手段之一,京介本身並沒有處於危險之中。但是每次來探病所看到的都是雙目緊閉的京介,豐花總覺得自己的無法放下心來。

或許在豐花沒有來到的夜晚,京介曾睜開過眼睛,但是從禮子的樣子來判斷,或許這樣的可能也並不存在。

旁邊的房間中那扇靠近走廊的門打開了,護士不慌不忙地出現了。護士確認了京介的點滴,麻利地替換了藥劑,然後迅速走出了房間。京介好像沒有被賦予生命的人偶,完全沒有動。

豐花看著禮子的側臉,那張白皙的臉染上了沉重的暗影,迎著窗外那寬廣的天空,豐花覺得她彷彿隨時都會哭出來,遂拍打著禮子的被子說道。

「即使不用擔心也沒有問題喲,京介像這樣一直睡著的事情不是很平常的嘛,之前母親也告訴過我,京介還是小寶寶的時候也有過很多次不聲不響地睡上一周的事情,一臉彷彿是因為牛奶太好才會睡著的樣子,所以也曾因為要起名京介還是叫他迷糊而感到左右兩難呢。」

砂島禮子慢慢地轉頭仰視豐花,彷彿是剛剛意識到豐花的存在。

禮子一邊眨著眼睛微弱地搖晃著凝視豐花的眼瞳,一邊打算張開嘴唇。但是只是發出嘶啞的呼吸,禮子就將視線從豐花臉上移開。

豐花在禮子注意不到的角度,偷偷地尖起了嘴唇。就算每天來探病,每次禮子的反應都是這樣。能像以前還是好友那樣一起開懷大笑嗎——這種話就連豐花也說不出口。說不出口,所以倍感寂寞。因此不知不覺間,豐花的嘴巴變得停不下來,顯得過於歡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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