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少女微笑著:響徹吧!我的祈禱 第一章 到達盡頭的旅人

因磨損而顯得殘破的榻榻米,因濕氣而變形的壁櫥的隔門。看起來如果認真去飛踢的話,馬上就能打出一個洞,如此薄的灰色的牆壁。似乎因雨漏進而留下的痕迹的污垢,看起來就像被描繪成幾何學模樣的天花板。當看到這樣的六榻榻米一間的住所時,一條京介忘記了呼吸。

就算沒有呼吸,還是有絲微的空氣擅自進入體內。鑽入脖子的風,如同針一般冰冷刺骨。據說直到昨天為止,她都是獨自居住在這蕭條寒冷的住所之中。

「大概四,五天前吧,有個自稱是代理的人,打電話到房地產商那邊。」

京介的面前,一位老人對著磨過的玻璃窗的開口說道。他擔任出租住宅「虹原庄」房東的老人。虹原庄是自誇於築年數三十有餘,十分棒的老朽公寓。這個房間是二樓最裡面的三號室。

「說是想馬上解約這個房間。明明從簽約到現在都還沒有半個月,嘛,這樣的事也經常有。」

房東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應該長時間沒有更換過的榻榻米,嫌麻煩似地這樣說道。

「然後代理人就將解約所需的文件和費用送了過來,將一切交接清楚。不過那人既沒有告知下次的住所,也沒有過來打招呼。真是的,最近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麼。」

從窗對面響起了震耳的電車聲蓋過房東發著牢騷的聲音。這個公寓建在非常接近虹原車站的地方,打開窗口的話,或許能夠清楚地看到鐵路的影子。

電車遠離後,狹小的房間里再次響起房東稍微焦躁的呼吸聲。沒有其他能夠傳達到京介的耳朵的聲音。應該不是房間的隔音性良好,只不過是沒人住在附近房間罷了。

有意識地慢慢地吐出氣息,京介再一次環視了房間,就算說是環視,也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和式的房間,狹小的洗手間和浴室,滿是生鏽的洗手台,容易令人會錯認為是不燃垃圾的煤氣爐。房間的角落放置著攜帶型電視機,不知道是居民的個人物品還是虹原庄的備品,也是沒人去拿走的舊物。

室內的物品就只有這些。這裡絲毫沒有殘留上一位居民的痕迹。無論是成員專用的長擺大衣,還是鐵管形狀的兇器,哪一樣也沒有在這裡。縱使時間短暫,禮子曾經將這裡作為自己的房間,但京介就是莫名地無法接受這件事——為什麼禮子不得不住在如此冷清的房間呢。

「行李是…」

在京介還沒有完全說完的時候,房東就先一步答道。

「行李的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真的喔。我收到解約的聯絡,打開這個房間的時候,已經是這樣的狀態了。在那之前,也沒有誰來收拾過這個房間。說起來砂島小姐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那時搬家的貨車也沒有來。嘛,不能因為租借的人帶的東西少就不滿吧。」

對著房東的聲音充耳不聞,京介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砂島禮子的物品,砂島禮子的房間。悄悄地尋找著腦袋裡所埋藏的記憶。距離現在的兩年前,禮子還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的時候。被久畫均精這樣稱呼的團體組織撿回來而成為殺手之前,禮子和家人住在同一棟樓里,房間在二樓,窗邊並排著對視的毛絨玩具,在地板所鋪的白色的地毯是格外地柔軟。京介的腦中還記得,那裡的牆紙和窗帘的樣式會根據季節而變化。是母親隨便地變換模樣的——禮子苦笑地這樣告訴到。

「除了這些,那個小姐呢,也是個有點奇怪的人啊。」

房東的聲音,讓京介的意識回到了現實。房東看了一下沒有窗帘的窗上那個傾斜的窗軌說道。

「我完全猜不到她是幹什麼的。那個孩子年齡和你差不多,不過既沒有去學校的樣子,也不像是有去工作。」

「你要看砂島小姐所住的地方,她和你是什麼樣的關係啊?果然是被她拋棄,被欺騙,這樣的關係吧。」

京介將視線向下,沉默地將頭左右擺了一下。即使是適當地回答,現在也覺得太過費事。

房東多少次故意地嘆氣,從窗邊離開這樣說道。

「怎麼什麼也不知道啊。不過,你也有各種各樣的辛苦啊,這個房間請隨便看吧,如果喜歡的話,住在這裡也可以。」

笑了一下,房東從房間走了出去。 在房東的眼中,大概將京介看作類似於「不知所措地尋找著突然失蹤的戀人,愚蠢的少年。」這樣的人吧。京介沒有想起來,在一周之前,不久前他曾經因為別的事情來過這個虹原庄,遇到過這名房東。那個時候的京介追趕著一號室的居民。那個時候,不知道隔著兩個房間的是禮子的房間這件事。那個時候,就算是做夢也想不到禮子沒有死,和禮子要殺死他。

京介靠著牆壁,或許是因為現在獨自一人,越發靜寂的空氣讓耳朵疼痛。一邊感受著這痛楚一邊重新地思考。砂島禮子為了執行組織所給予的任務,曾經居住在這個樸素的房間。任務是殺死古代術的使用者。在殺死京介的時候,禮子因為自身的手段不高明和其他的成員的阻礙。禮子三次讓任務失敗。因為時間的問題,組織尚未對禮子進行處分。禮子被同伴所帶走,在京介的面前消失了。在即將消失之前,京介所屬的組織中的調查人員直到數天之前才追查到禮子的住處。

要求房間的解約的禮子的代理,估計是團體的關係人啊。那個人判斷禮子沒有必要繼續住在虹原庄。禮子不會滯留在虹原市繼續追趕要殺害對象,就算免去直接的處分,也會打算將禮子排除在任務外吧。

這個時候還不能行動,而且下次不是禮子而是別的成員來殺自己。已經再也見不到禮子了。京介咬住嘴唇,胸內猶如漩渦的不安定的感情讓自己感到頭暈目眩。

就算一直看著這個蕭條的房間,也不會看到什麼能夠告訴禮子的去處的東西。京介走出了房間,對在管理人室內用被爐取暖的房東打聲招呼後,從虹原庄的土地走到了外面。天空被黃昏濃厚的顏色所染上,在前面路上。有一輛漆黑的汽車停在那裡。那輛車車占著狹小道路,讓帶狗出來散步的主婦露出了困擾的表情。穿著粗呢子大衣,似乎來虹原庄來參觀學習的少女也用著尖銳的眼神看著這台堵塞著入口的車。車的擁有者是光流脈統轄管理本局,通稱為「本家」。駕駛的是本家的職員,到虹原庄的時候,京介是被這輛車送來的。

車的門被打開後,走出了兩個強壯的男。兩人迅速接近了京介,無言地抓住京介的兩手。引導著到後面的座位。狗和主婦注意到這樣的情況傻了眼,京介嘆了一口氣。外出的時這輛車和職員經常是會跟隨,每次坐上這輛車的時候都是這樣。然後坐上去之前,手會被和手銬相似的金屬零件所拘束。今天的職員也毫不留情地將京介的手腕扣上手銬。

這場景被不知道事情的人見到的話,肯定會產生誤解。本就沒有逃跑的打算,所以不用這麼乾的——就算京介這樣認真拜託,職員那邊肯定也會徹底無視。不但甩開警衛打算和作為敵人的禮子見面,而且打算封印自己的術者的能力而去到那個特殊設施。因為京介有著這些「前科」,自那以後,本家的人徹底限制了京介的行動。

除了基本的上學放學以外。禁止一切於個人私事相關的外出。限定今天放學後的外出被准許,是因為想讓他去的地方是敵人原本的住處。禮子的房間被本家的調查人員徹底搜查,最後的報告是沒有找到能夠表明團體的所在的事物。本家方面至少也期待著,和敵人所親近的京介可能會注意到什麼。

透過車後視鏡,駕駛席的職員看著京介,既不冷淡也不熱情,只是事務性的視線。在視線的催促下,京介「什麼也沒有」只是這樣回答道。職員沒有睜開眼,猛烈地開動了車。窗的那邊,主婦和狗茫然地看著高速地離開的車。京介只是再看一次虹原庄。老舊的木造公寓。不久就從車窗的那邊逐漸後退消失。粗呢子大衣的少女在毀壞牆面前不禁啞然。車排出的氣體搖曳著馬尾式髮型的頭髮。

頭靠在座位上,京介閉上眼睛。沒有對職員說,他來虹原庄並不是來找到禮子的信息,只是想看一下禮子所住的地方而已。若是看到作為「殺手」的住處,自己是否能夠稍微認可作為「殺手」的禮子的生活,自己的心情是否能夠稍微好一點?——京介這樣想道。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搖晃的車中,手腕上的金屬製品抑鬱的聲音。就像表現出自己的心情一樣的聲音——他心中掠過這樣的想法。合上了眼睛,眼皮底下的黑暗。京介不抱期待地問,她現在,在哪裡?又在考慮著什麼呢。

她現在,在黑暗的房間之中,失去了意識。

從虹原庄到京介現在所住的公寓,坐車不用五分鐘就就能抵達。這其中既有距離近的原因,也有職員粗暴的駕駛的原因,縮短了行程。

職員在公寓的正面停下了車,又是兩人帶著京介走下了車,快步走過將京介放入了電梯裡面,在這裡終於把手銬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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