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術者覺醒要靠跳兔子舞!? 第六章 無名的暑假

第六章無名的暑假

連續十三天的盛夏日子正持續著。

無論是風、空氣、地面,還是積雨雲及蟬的蛻殼,所有的東西都在太陽光下曬得乾巴巴的。每天都沒有下雨,每天都產生陽光的化學煙霧,每晚都是熱帶夜。光是不斷重複這種令人窒息的日子,就會讓人有地球或許馬上就要毀滅的疑慮。

如果世界到了盡頭,應該就可以從這種每天都在補習的情況中解放吧,這樣也不是多麼糟糕的事。在虹原東中學舉行暑期特別補習的教室角落,一條京介意識模糊地讓這種末世般的思想在腦海里打轉。在沒有冷氣的教室里,光是靜靜坐在椅子上不動,穿著制服襯衫的背部還是汗水直流。

在講台前,數學老師用手帕擦拭脖子,以毫無熱情的口氣講解公式。聽講者的態度也是熱度盡失,教室里的十多名學生當中,大部分只是義務性地將目光放在分發的講義上。時間是八月十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接下來太陽會更強烈的照射地表,明明沒人拜託,但太陽卻開始努力想樹立全年最高氣溫的紀錄。

補習的內容也讓人無法集中意志對抗暑氣,京介在撐在桌上的兩肘之間垂下額頭。雖然老師察覺並警告他「快醒來」,但那聲音依舊是缺乏熱情。

「天氣這麼熱,唉,多少感到倦怠也是無可奈何啦……」

老師以打從心底感到厭煩的聲音,說出這番話。

「在考場上可別這樣喔!因為一條你總是這樣突然睡著,所以我很擔心啊。」

教室裡面響起其他學生們的乾笑聲。京介取代回應,在嘴裡念念有詞。

補習的目的是針對緊逼在半年之後的高中入學考試對策。三年級的學生之中,只有第一學期成績特別差的人,才會被迫強制參加。在即將進入暑假之際,走廊的公布欄所張貼的「參加補習者名單」上,也列出京介的名字。

京介除了課業之外,還擔負著名為光流脈矯正術者研習的麻煩事。所以和其他學生相比不能充分用功讀書,就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無可奈何——如果有必要找藉口,他可以準備這樣的理由。但這種藉口對不具備光流脈知識的學校方面應該是行不通的。不過打一開a始,京介本身就不打算找藉口。

被列在出席名單上,是想讓全校師生知道自己的愚笨程度,還是想用補習來毀掉暑假,不管是哪個都無所謂。反正除了術者研習之外,自己根本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京介每天都在想,像這樣帶著有氣無力的模樣參加補習,只會感覺連日的暑氣恣意地剝削體力,完全感受不到學業進步的徵兆。

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圖形問題的解答,開始解說。因為對趴在桌上的姿勢感到疲累,以京介撐起身體,但從旁邊卻傳來尖銳的聲音。

「別擋著!你不要抬頭啦!」

坐在鄰座的男學生帶著困擾的表情瞪著京介。學生的手裡拿著可收納成手掌大小的望遠鏡。望遠鏡的鏡頭固定的角度,是京介的另一側——鎖定在從窗戶看去的校園。

不自覺地將視線投向那個方向,京介明白了。在校園的角落有個網球場,可以看見若隱若現移動的白色影子。也可以聽見網球彈跳的輕快聲音,及熱鬧的呼喊聲。

在京介的視力里,頂多只能知道在球場上的是網球社隊員的程度,但在望遠鏡頭下,應該會映照出更多不同的情景吧。大概是暑氣讓腦漿腐爛的關係,鄰座學生用望遠鏡偷窺,還靜靜地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前座的學生裝出用心看講義的樣子,卻在桌面上拚命按著掌上型遊樂器的按鈕。在他斜前方的學生則毫不隱藏地在看漫畫雜誌,而翻頁的速度異常地快。

每個人都擁有興趣是件好事。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京介又把頭擺回桌上,深深地嘆口氣。京介的興趣,或者該說是消磨時間常用的方法,就是打瞌睡。但是現在因為過高的氣溫及鄰座傳來的笑聲,讓他即使閉上眼睛,一貫的高枕無憂還是沒有到來。

突然,鄰座的笑聲中斷。當京介微微張開眼睛確認時,椅子上卻不見學生的身影。

消失的不只是身影而已,連應該散落在桌上的講義及文具用品、望遠鏡也一起不見了。簡直就像一開始鄰座就沒有半個人存在般,徹底的空白在那裡不斷延展。

京介將下巴靠在桌面上,慢慢眨動眼睛。他完全沒注意到鄰座學生有站起來的跡象。到底他是什麼時候收拾東西,不露聲音及氣息地離開教室?

當他將視線往黑板的方向移動時,老師帶著想睡的表情繼續講解。他環顧教室內部一圈,發現其他的學生也正在專心消磨自己的時間。如果有一名學生在課程結束之前衝出教室,這樣的情形似乎有點太過毫無反應了。

正在看雜誌的學生打了一個噴嚏。在滲出汗水的額頭上,京介用自己的拳頭輕輕敲一下。雖然熟睡狀態沒有來臨,但正在發獃卻是千真萬確。他心想自己應該是漏聽了學生離開及老師責怪的聲音吧。或是在鄰座傳出笑聲的學生身影,只是自己在做夢?那名學生是看到什麼而笑,他無法清楚地回想起來。

面對著敞開的窗戶,京介打了一個呵欠。從明天開始,在補習開始之前要不要先吃點安眠藥?當他思考這種事情時,驚覺有人站在窗外。

在離窗戶奸幾公尺遠處所種植的樹木旁,站著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學生。夾住頭髮的髮夾,和單手抱著類似筆記電腦的物體,各自受到陽光曝晒發出溫吞的光芒。即使麗是背光的關係,但女學生的膚色卻可說是病態的慘白。京介覺得有種很像幽靈的漠然印象。

女學生的視線,如果不是京介多心,應該是鎮定在他身上。雖然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但緊閉雙唇投射過來的視線,卻帶著對分析困惑的強度。

京介和對方四目相對,在時間上只有幾秒鐘的程度。女學生那邊先栘開視線,當場轉變方向。然後身體看來奸像撞到了樹榦,女學生朝校園的方向離去。在遙遠的一方,網球社員的聲音正響徹雲霄。

下課的鐘聲響起。早在老師宣布「下天就上到這裡」,學生們就自顧自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吵鬧地開始做回家的準備。在京介鄰座的旁邊,每個人都像沒發生任何事般地擦身而過。

京介再次打了一個呵欠。心想窗外看見的女學生,搞不好也是在作夢或是幻影。他放棄對自己的記憶及判斷負責,又再度趴在桌子上。

走出教室的京介在電梯口換穿鞋子後,橫越過校園,朝位在體育館旁的游泳池移動。

在將近正午的校園裡,已經沒有運動社團成員的身影,只有熱氣及土壤的氣味四溢。

當他一接近游泳池,就可以聽見從場內傳來學生吵鬧的聲音。除了游泳社員正在練習之外,暑假期間還開設「為了不會游泳的學生而設的暑期特別游泳訓練」。而京介的雙胞胎妹妹豐花,正被迫參加這項特別訓練。不只是游泳而已,事實上豐花的成績方面也相當不好,名字也一度列在補習名單中。但她似乎是對負責補習的老師進行淚水攻勢,獲得從名單中剔除的勝利,只不過游泳訓練方面就無法逃過一劫。

京介將東西及鞋子丟在水泥塗成的入口,走向游泳池邊。途中擦身而過的學生混雜著苦笑對他說:「今天也要來接她?」,但他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練習似乎已經結束了,大部分的學生都爬上游泳池邊,稍微做做體操,或整理物品。在圍繞游泳池的一段鐵絲圍籬上,白板直立起來斜靠著,上面用黑色麥克筆紀錄今天的氣溫及水溫。在輪值監督的欄位上,吸附著打上「池上」兩個鉛版字的磁鐵。

在太陽的正下方,長二十五公尺的游泳池水面,綻放帶有恐嚇感的光芒。而正在裡面游泳的只有一個人,就是豐花。

緊抓著浮板的豐花,在泳池的中央一帶雙腳不停地打水。豐花的雙腳每拍打一次水面,就濺起了會錯認成氫彈爆炸般的水花。但即便如此,豐花的身體卻始終沒有前進,對京介來說不管怎麼看,都像足漸漸沉入水底。

「哎呀,一條,你每天都這麼豐苦啊。」

在游泳池畔的女體育老師,出聲和京介說話。她就是今天輪值監督的池上。

「今天也有補習吧?有好好用功讀書嗎?」

京介曖昧地點點頭,池上被太陽晒黑的臉頰上浮現出放棄般的笑容。

「你要振作點啊,都已經三年級了。還有,你想念哪所學校?」

「應該是虹原高中吧。」

「如果是那裡的話,嗯,只要和一般人差不多的成績就可以入學了。你考得上吧?」

「不知道。」

「真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耶。你對自己的人生都沒自信,那該怎麼辦才好啊?」

池上穿著白色T恤的肩膀大幅度地上下移動,仰望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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