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她哭喊著:毀滅吧,這份心愿 白忙一場的單獨行動

在虹西路被稱為「頭目」的男子,經過京介身旁後,就在香油錢箱上坐下來。可以看見他手中所提的便利超商塑膠袋裡,裝著好幾樣吃的東西。

身上穿的是畢業國中的運動服,而且也知道京介的名字。雖然光是擁有這麼有特色的面貌和體型,總會讓人感覺有印象,但京介卻想不起對方的各字。

野貓發出撒嬌的叫聲,在頭目的木屐上伸出前腳。會認為毛色不佳的那隻貓是野貓,看來只是京介單方面的深信不疑,定神一看它還戴著細細的項圈。而且仔細想想,也可以想見神社旁邊的狹小推沙場就是貓用的排泄地點。

頭目從塑膠袋取出一盒飯糰及貓食罐頭。將飯糰放在地上給貓吃,自己則掰開免洗筷吃著貓食。

雖然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因為不是來觀賞餘興節目的,所以京介裝作不在意地提出詢問:

「聽說你一手掌管這附近一帶的所有事情。」

頭目什麼也沒回答,只是移動筷子。因為表情很平靜,所以他比起摩艾石像,更接近一尊佛像。

「我有些事想問你。在你所統管的藥頭中,有沒有一個戴黑帽、穿黑色上衣的男人?就算不在藥頭之列,你認識這樣的男人嗎?」

可是頭目還是只顧著埋頭吃飯。京介從口袋裡拿出榎本沙織的照片,遞到他的面前。

「他似乎和這名女高中生在一起。你有見過這兩人的身影嗎?」

聽到貓的叫聲,再給了另一顆飯糰後,頭目從香油錢箱上跳下來。木屐的底部發出溫吞的聲音。

頭目從京介的手中取走照片,眯起了雙眼。

「是榎本沙織?」

「你認識她?」

問完之後,他馬上察覺到因為榎本沙織和這個「頭目」也是同學,所以就算他認識也不足為奇。

頭目將照片揉成一團丟掉。而吃飽飯的貓咪,則跑近京介腳邊。貓咪用肉墊臟污的前腳,從布套上開始搔抓玲洗樹樹枝。

當京介把玲洗樹樹枝從貓咪前肢中分離時,頭目走回了香油錢箱,並左右搖晃著木屐說道:

「一條。」

「什麼事?」

「你現在做些什麼?」

「你指的是什麼?」

「職業啦!」

「算是學生,還有其他工作。」

「我現在就像你也說過的,是掌控這附近的一切喔。並不是只因為暑假而已,而是從很久以前就這樣了。」

「嗯。」

從神社後方生長茂盛的雜草之中,傳來細微的蟲鳴聲。然而頭目則比剛剛更劇烈地搖晃木屐。

「你不問問我學校怎麼了之類的問題嗎?」

「怎樣都無所謂。」

「怎樣都無所謂……是嗎?」

頭目發出喉嚨深處有什麼東西卡住的聲音。明明知道那是在笑的意思,但京介卻花了三十秒的時間。

雖然貓咪還在拉扯京介的鞋帶,但似乎是厭倦了完全沒被當對手看待的情形,而朝牌樓方向離去。

頭目將塑膠摺成漂亮的三角形後說道:

「我呢,是堅持不對普通傢伙泄漏情報的。而且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和普通傢伙說話。但看在同學情分上,我就特別告訴你吧。」

驚覺他所謂的普通傢伙指的就是自己,京介感到有些不協調。可是,既然對方說是這樣就這樣吧。雖然拖著類似魔法師魔杖的武器,在盛夏的市區來回奔走的自己也有點奇怪,但在神社裡吃著貓食的頭目,也很難說是普通人。

「首先,是黑上衣黑帽的男人。」

在從附近傳來的巡邏車警笛聲下閉起雙眼,頭目說:

「他不是我統管的藥頭,但我認識他。雖然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不過有人稱呼他為『具幻屋』。」

「具幻屋……」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三年前。之後,我以為他已經從這個城市消失……他現在又出現了?」

頭目踢著腳下揉成一團的照片。而照片在地上滾動,直到堆沙場里才停下來。

看來,榎本沙織離家出走後,被藥頭抓走這種令人情極差的可能性似乎是消失了。不過目前也還不是可以放心的階段。

「那個叫做具幻屋的傢伙是做什麼的?」

聽到京介的詢問,頭目張開雙眼仰望天空。誤以為那裡會有答案似地,京介也將目光投向頭頂。但卻只有和昨天晚上的形狀沒有兩樣的月亮。

「詳細的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但我聽說他會實現客人的願望。」

「客人的願望……」

皺起眉頭,京介提出反問:

「是像便利屋那種嗎?」

「我想應該不一樣。那傢伙既沒店面也沒電話。如果有留下那種蹤跡,我這邊應該也會得到情報,街上更是會謠言滿天飛。不過卻完全沒有。而且,客人好像是由那傢伙自己來挑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面對月亮,頭目喃喃說道。

「再來,是榎本沙織。那女孩是慣犯。」

「慣犯?」

「應該說常客會比較恰當吧?」

「你是說她是具幻屋的常客?」

「一條,你還挺熱心的嘛。你和榎本有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榎本沙織從好幾天前就行蹤不明,我只是被卷進尋找榎本的朋友集團里。」

京介和頭目始終保持距離地回答。仔細想想,除了接收照片的時候以外,頭目也沒有接近京介。只有貓咪靜不下來,在其中跑來跑去。

「線索只有她和疑似具幻屋的男人在一起的傳言。而具幻屋也接觸過正在尋找榎本的朋友。」

頭目讓木屐發出聲響地從香油錢箱跳下來。與京介相隔幾步的距離,在牌樓的旁邊蹲下來撫摸貓咪的下巴。

「一條。」

「什麼事?」

「你的體溫是幾度?」

「誰知道?」

「看起來好像很低啊。」

「最近這陣子也被醫生說太低了。」

「是這樣嗎?儘管如此,你還是比國中時期高吧?」

京介不清楚他話中的意思,因而沉默不語。頭目抱起貓咪站了起來,又坐回香油錢箱上。

「你知道榎本現在的所在地嗎?」

無視於喵喵叫的貓咪,京介提出詢問。貓咪從頭目的膝蓋上跳下來,朝推沙場的方向跑去。而頭目則緩緩地將頭往兩旁搖動。

「我不知道。」

京介凝視著地面陷入思考。

榎本沙織的願望。這就是字條上也寫明的「要去非常想去的地方」的理由吧?「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裡,連豐花都說她完全沒頭緒。

能實現大部分願望的具幻屋,連把榎本沙織帶去土星都能做得到?抬頭望著在頭頂上的幽暗星星,京介無意識地發出低吟。

「找我就只有這些事嗎?」

聽到頭目的問題,京介將視線移回來。頭目正在拍打穿著運動服的膝蓋,而那好像是順著什麼節奏的規律音色。

「剛開始見到你時,還以為你是來買葯的,雖然好像不太可能。」

「最近我連買煙的錢都沒有。」

「東中學的畢業生也偶爾會來,但對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一條,國中三年里你去了學校幾回?」

在心中計算三百六十五乘以三的過程中,京介發覺這樣是多算太多了。假日、節慶、加上長假期,還有數也數不盡的蹺課。

「我說得出來喔,我去了七十二次。」

拍打膝蓋的節奏沒有亂掉,頭目回答著:

「一年級時五十七次,二年級時十一次,三年級時四次,到畢業為止總計是七十二次。不過,因為沒參加畢業典禮,所以我說不定還算是在校生呢。」

「你的身體很差嗎?」

聽到京介的詢問,頭目震響還在喉嚨里的聲音笑道:

「看起來不像是這樣吧?」

「這個嘛……」

「當我沒有想做的事而走到這附近時,遇見了前任老大。那位大叔的生意是採取不論年齡、學歷或社交關係都不需要的方式,他還花了三年的時間把那些全都傳授給我。但在教完之後,那個大叔就暴斃身亡,在無可奈何之下,我就繼承了他的工作。」

「嗯。」

「我想絕對會被你拒絕的,但一條你要不要也一起做?」

頭目手指所刻劃的拍子可以想成是四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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