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她哭喊著:毀滅吧,這份心愿 回憶的搜索隊

家中裝有冷氣的房間,只有起居室而已。然而那台冷氣卻壞掉了。

家中擺設電視機的房間,只有起居室。但京介並沒有特別想看的電視節目。

顯然京介並沒有待在起居室的必要,不過晚餐後,當他想快點離開回房睡覺時,卻被豐花硬留下來。豐花所說的理由似乎是「你應該沉浸在住院時久缺的家庭和樂里」,但事實上只是想叫他去倒茶、切西瓜和單純的使喚。

電視沒有延長棒球的夜間比賽轉播就結束了,現在正在播出晚間九點前的新聞。佔據電視機前面位置的父親尚,因為支持的球隊輪球,而對著新聞主播發出不悅的自言自語。豐花則一旁因為吃了太多的西瓜,而挺著膨脹的肚子閑躺在地。媽媽和姊姊從上個禮拜開始,就各自回老家和出差而外出不在。就算不怎麼仔細思考,京介也察覺到這個家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應該沉浸在家庭和樂存在。

就在此時,走廊上的電話響起。

尚繼續說著「所以說投手換太慢了嘛」的自言自語,豐花只是拍著自己的肚皮出神地露出微笑。在無可奈何之下,京介走到走廊上接起電話。他一向都被家人說「要是京介用陰沉的聲音接電話,會讓人家對一條家的印象變差」。總之,對於家中每個成員都是自我中心這一點,京介也從出生開始就心領神會了。

打電話來的似乎是豐花的朋友,叫橋口。京介把豐花叫來並將話筒交給她。豐花在滿面笑容的應答過程中,一直拍打著肚子。

回到起居室,京介將吃得到處都是的西瓜皮收拾乾淨。當他移動到廚房,眼睛漫無目的地掃過堆放在角落的舊報紙時,豐花從走廊回來。雖然她的肚子還是凸凸的,但表情卻飄散出微微的緊張感。

「京介,你有暑假計嗎?沒有吧,你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吧?」

豐花將臉移向京介說道。受到日光燈的照耀,大大的眼珠中央搖曳著白色的影子。

「今天我不是說過一個叫榎本沙織的女孩離家出走的事?剛剛打電話來的人,和她的家人聯絡得到證實了。聽說果然沒弄錯,她的確沒回家!」

「真糟糕啊。」

「沒錯,是很糟糕。那女孩的父母有去拜託警察,但卻完全沒有進展。所以呢,我的國中同學決定組成一支搜索隊。」

豐花讓臉頰泛起微微的潮紅,用力哼出鼻息。那股正面吹向京介臉龐的氣息充滿著熱氣。

「接下來要集合,進行作戰會議。因為需要人手,所以京介你能不能也來幫忙?」

雖然豐花的語調是疑問句,但她眼中的光芒卻顯示幾近強制參加的意圖。

京介用單手掮開豐花的喘息,真心地說道:

「別管她不就得了?」

「什麼意思?」

「如果她是基於什麼理由而掩飾行蹤,那別管她就好了。要是被找到,也許她反而會覺得討厭。」

「雖然也許會這樣,但沙織的父母很擔憂,我們也很擔心啊!」

豐花同時將鼻孔和臉頰撐大,氣得橫眉豎眼:

「我也認為如果在離家出走的目的地生活不成問題,就沒有刻意帶她回來的必要。可是,要是她被捲入什麼麻煩該如何是好?」

「我覺得無所謂。」

「你呀,同樣也是虹原東中學第四十八屆的畢業生吧?」

「是第四十八屆嗎?」

「你要是採取這麼冷淡的態度是不行的。就算你因為和沙織不是朋友而覺得沒關係,但你應該有走過那女孩打掃過的走廊喔。因為她是清潔美化委員啊!」

如果為了這種理由就去救助每個人,感覺總有一天會因為太過在意而死。還是說這單純只是自己太過冷漠了,其實人類社會的共通性就是這樣產生的?京介歪著頭吐出長長的嘆息。

「你能幫忙嗎?還是不能?」

豐花的眼睛吊得越來越高。

當豐花露出這種眼神時,京介知道就算再怎麼拒絕,最後的結果都只能服從。就算說出雖然沒有暑假計畫,但要寫的作業像山一樣多,她也聽不進去吧。

乘著風勢從某間屋裡,變調的鋼琴聲微微地傳來。

被豐花帶領的京介所前往的地點,是車站前馬路上的一間大眾餐廳。

時間是晚上九點半。雖然已經是過了晚餐時刻的時段,但店內卻找不到空位般的擁擠。在七月下旬的市內學校,不管是哪一所都正處於暑假期間。大部分的客人都只是感覺和京介他們是同樣年齡層的人。

「豐花,這邊這邊。」

在窗邊的禁煙席上,一名將頭髮橘色的黝黑女生大力地揮揮手。

豐花做出回應並邁開步伐,無可奈何的京介也跟著前進。在聚集寬敞沙發的多人用桌邊,除了橘子頭的女生之外,已經分別坐著年輕的兩男兩女。

「咦,一條?一條你也來啦?」

半起身的橘子頭一看到京介的臉,就親切地把手揮來揮去。在學校時,或許曾經在國中的走廊擦身而過,但京介卻完全不知道她的長相及名字。

當他對於該怎麼反應感到困惑,而陷入沉默不語時,橘子頭卻拍拍豐花的肩膀,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呀呀,他還是老樣子啊,一點幹勁都沒有。」

「沒錯吧?真是的,就連在高中也是這種感覺呢。放個暑假也沒計畫出去玩,老是在切西瓜,所以我才看他可憐一起帶來,大家要好好跟他相處喔!」

豐花如此說完,就在橘子頭的身旁坐下,並把京介拉來坐在自己的旁邊。看來那個橘子頭,似乎就是剛剛打電話到家裡叫橋口的女孩。

在餐桌上散亂著文具用品及好像可以自由續杯的咖啡杯,在場的同學服裝都是常見的輕便衣服。雖然對搜索隊這個名詞,京介覺得有些誇張,但看來無法無天的事情還沒有開始的樣子。

「……哇,是一條京介耶……」

可以聽見時而偷瞄京介臉龐的某位同學細小的囁嚅聲。

「……還是一樣而面無表情啊……」

「……該不會是在生氣吧?因為豐花強拉他過來……」

「……他就算在我的學校也很有名喔。聽說剛入學就打倒虹原高中的老大。」

「……誰去把開水和濕紙巾拿給他啦。」

「……好可怕,會被殺掉的。」

「嗯,因為一條是不同班的,所以我先說明一下。」

當橋口將手肘撐在桌面上開始說明時,一群同學才總算把視線從京介身上移開。比起受到明目張胆的敵意,被偷看還更勝一籌,這樣的心情並不好受。

「離家出走的,是個叫榎本沙織的女孩,我們同樣都是三班的。在班上也是很要好的一群人。」

對於「很要好的一群人」這個名詞,京介的腦中在一瞬間表達出類似疼痛的不快感。

他心想如果自己的心中有種叫字典的東西,「很要好的一群人」這個辭彙應該不會收錄在內吧。

「然後呢,我想你一看就知道,畢業之後大家就各自就讀不同的學校。榎本沙織去念虹原女子大學附屬高中。從入學以來,都一直住在附設的宿舍里。」

「沙織從宿舍失蹤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隨意拿起桌上不知道是誰的杯子,拜託經過的店員續一杯咖啡後,豐花提出疑問。在京介他們來到這家店之前,橋口他們似乎已經在原地坐了很長一段時間。前去追加咖啡的店員,臉上帶著略嫌麻煩的表情。

「是三天前。我在電車裡聽到穿著虹女附中制服的人正在聊天,結果因為出現榎本沙織的名字,所以才請她們告訴我詳情。」

坐在京介對面的女孩開口說道。她穿著祼露程度高到不像話的衣服,在顯露出來的肌膚上還有好幾處被蚊子叮咬的痕迹。

「那裡的學生宿舍好像一進入暑假,大部分的學生就會回老家。沙織也向學校方面這麼報告,同時也告訴父母要回去,但卻沒有回到家中。聽說她的父母擔心得和學校聯絡,結果在宿舍房間里發現了字條。」

「字條的內容是什麼?」

聽到豐花的詢問,女孩歪著頭抓了抓上臂。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從看過那張字條的警察沒進行大規模行動看來,該不會是寫著她是自己決定消失的?」

「應該不像是遺書吧?」

一聽到坐在京介斜前方看起來挺聰明的學生髮言,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重。

豐花拍了一下桌面,像是要讓空氣擴散般地說道:

「喂,不能去向虹女附中的學生更詳細詢問包括字條內容的情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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